真千金苏薇从明星光环中归来那天。
她的粉丝在网络上肆意辱骂我,称我冒牌货、心机养女。
我懒得理会,径直去了市医院心外科,找到主刀的黎深。
黎医生,我扯住他雪白大褂的衣角,眼眶泛红,他们都说我是没人要的可怜虫。
他摘下手套,修长手指托起我下巴：这次又想要什么
要你亲亲抱抱举高高
我顺势搂住他脖颈：还要黎医生帮我检查检查...这里好痛。
指尖点在心口时,他的听诊器轻轻压了上来：安静点,别动。
1
和其他收养孩子的不一样,我的养父母只是把我当成孩子养着玩。
几个小时前,我的相框被取下,替换上了苏薇光芒四射的艺术照——每一张都精致得毫无瑕疵,就像她此刻坐在客厅中央沙发上的姿态一样,完美,却带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我妈——不,是苏夫人,正紧握着苏薇的手,眼角眉梢全是失而复得的激动泪光,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年的亏欠。
我爸坐在一旁,虽然沉默些,但那不时投向苏薇的欣慰目光,同样灼人。
我端着水杯从旁边经过,像一抹安静的影子,试图悄无声息地溜上楼。
林溪。苏薇的声音清脆地响起,带着明星特有的那种圆润咬字,叫住了我。
她转过头,那张被镁光灯亲吻过的脸上绽开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我的一些粉丝可能有点激动,要是看到什么不好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她说得体贴又大度。
我弯了弯唇角,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刚回到房间放下杯子,手机就屏幕就迫不及待地亮了起来,推送一条接着一条,全是某个当红论坛的娱乐版块。
标题一个比一个刺眼——《深扒苏家假千金林溪,鸠占鹊巢这些年！》《薇薇受苦的时候,冒牌货在享福！》《心机养女能不能滚出苏家》
点开随便一扫,污言秽语几乎要溢出屏幕。
【不要脸的吸血虫！薇薇回来了还不自觉滚蛋】
【听说她从小就特会装,欺负我们薇薇善良是吧】
【假货去死！看着就恶心！】
手机屏幕的光冷冷映在我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了几眼,指尖一划,干净利落地关掉了所有推送通知,甚至顺手静了音,然后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桌面上。
吵。
爸妈对我扶养是教育上的扶养,不是物质上的。
有了赚钱本事的我向来对闲言碎语本来就不是很在意了。
这些隔着屏幕的无能狂怒,显得虚张声势,乏味得很。但是心里多少有点酸涩。
我站起身,从衣帽间角落里拉出一个不起眼的背包,往里随意塞了件柔软的家居服,想了想,又拿上那本快被翻旧了的《心外科手术学精要》,然后下楼。
我去找黎深哥复习点功课。我站在玄关换鞋,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客厅里的人听见。
苏夫人（我妈）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苏薇身上,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我爸倒是抬头看了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苏薇恰好在此时轻声咳嗽了一下,他立刻关切地倾身过去,递上了一杯温水。
果然亲生的孩子刚回来的待遇就是好。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将身后的暖光与细语关在门内。
2
晚高峰的城市交通一如既往地令人绝望。
出租车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在市医院门口停下。
心外科的楼层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一种忙碌而严肃的气息。
护士站的护士显然认得我,抬头笑了笑,指了指第三手术室的方向：黎医生刚下台,应该在休息室。
我轻声道谢,背着包走过去。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我推开,一眼就看到了他。
黎深刚脱下手术服,身上只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洗手衣,外面罩着敞开的白大褂,正站在水池前洗手。
水流哗哗,他微低着头,侧脸线条清晰冷峻,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疲惫的阴影。
我走过去,没说话,只是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了他雪白大褂的衣角,拽了拽。
人啊,其实不管是谁,只要方方面面你都能依靠他,你就会爱上他。
黎深就是我的依靠,虽然我觉得我自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是遇见问题的时候,就会想找他。
3
水流声停下。
他关了水龙头,抽出两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脸上。
我抬起头,努力眨了眨眼,试图让眼眶泛起一点生理性的红意,声音挤得又轻又委屈：黎深……
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我,那双总是冷静得像是在分析病情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
我吸了吸鼻子,继续用那种可怜巴巴的调子往下说：他们……他们都说我是没人要的可怜虫……网上好多人骂我……
他随手将纸巾团精准抛进垃圾桶,然后朝我走近一步。
带着消毒水清冽气息的修长手指伸过来,并不温柔地托起我的下巴,左右仔细看了看,像在检查什么精密仪器。
这次又想要什么他开口,嗓音是长时间手术后的微哑,听不出什么情绪,要抱抱
亲亲抱抱举高高我发誓我是说错了,真的不是故意的。
虽然我平常也有贼心,但是一般不这么——那什么。
不----是字还没说出口,黎深已经抱上我了。
他身上的气息真的干净又好闻。
让人想陷进他衣服里的那种。
4
我心底那点故意堆砌起来的委屈瞬间散了,我几乎是立刻翘起了嘴角,顺势就张开手臂搂住了他的脖颈,把自己挂在他身上,仰脸凑近他耳廓,吐气故意放得又轻又缓：还要黎医生帮我检查检查……
我拉起他一只手,将他的掌心按在自己左心口的位置,隔着薄薄的毛衣,能感受到他指尖微凉的体温和清晰的掌骨轮廓。
……这里好痛。我拖长了语调,眼神里哪还有半点泪意,全是狡黠的光。
黎深任我搂着,没动。
另一只空着的手却拿起了挂在旁边墙上的听诊器,动作熟练地戴上耳塞,冰凉的胸件透过毛衣,准确无误地压在了我刚才按着的位置上。
我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他的眼神垂下来,落在我近在咫尺的脸上,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口吻。
安静点,他说,别动。
听诊器那头,传来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是我的。
一下,又一下,急促地敲打着冰冷的金属膜片,无所遁形。
听诊器的金属胸件隔着毛衣,传来一种不容忽视的微凉和坚实的存在感。
它紧紧贴着我左心口的位置,那片皮肤下的心脏,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和专业审视惊扰,猛地加速跳动起来。
怦怦——怦怦——
声音又快又急,毫无章法,透过听诊器的导管,清晰地传到我自己的耳中,或许……也传到了他的耳里。
我脸上那点故意装出来的狡黠和游刃有余瞬间有点挂不住。
5
这跟我预想的不一样。
我以为他会像以前很多次那样,无奈地瞥我一眼,或许用手指弹一下我的额头,骂我一句胡闹,然后纵容地让我蹭一顿饭或者陪我看场电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医生对待病人的方式,冷静地、客观地,聆听我因为他的靠近而失控的心跳。
这有点……了。
我下意识想后退,避开这过于直接的解剖,搂在他脖颈后的手臂也微微松动。
别动。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他的手指甚至轻轻按了按听诊器,让它更贴合一些。
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6
他微微垂着眼帘,长而密的睫毛覆下来,遮住了眼底可能有的情绪,专注的神情仿佛真的在聆听什么重要的病理体征。
白大褂的立领衬得他侧脸线条越发清俊冷淡。
休息室里安静得只剩下我过速的心跳声,以及我们两人轻浅的呼吸。
时间好像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清晰。
终于,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
那眼神深得像潭水,依旧没什么明显的波澜,但我却莫名感到一丝紧张,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摘下听诊器的耳塞,胸件却还按在我心口没有拿走。
心率过速。他开口,声调平稳地给出诊断,像个真正的医生在陈述检查结果,心律不齐,伴有自主神经功能紊乱的征兆。
我：……
他继续看着我,托着我下巴的那只手拇指微微动了一下。
7
指腹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下唇瓣,带来一阵微不可察的痒意。
诱因,他顿了顿,声音里似乎掺进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东西,情绪激动,或者……外界特定刺激。
我的脸颊控制不住地开始发烫,连耳根都热了起来。
这算什么被反将了一军
我强作镇定,努力想找回场子,搂着他脖颈的手臂又收紧了些,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他身上,仰着脸,试图让眼神看起来依旧充满挑衅：那……黎医生找到病根了吗打算怎么治
他沉默地看了我几秒,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快得让我抓不住。
然后,他按在我心口的听诊器胸件终于移开了。
但取而代之的,是他温热的手掌,整个覆在了刚才听诊器停留的位置。
隔着一层毛衣,我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清晰的掌纹。
这个动作,瞬间
——超越了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8
我的呼吸一滞。
他微微倾下身,靠得更近了一些,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丝独属于他的、清冽的气息。
治疗方案……他开口,声音压得低低的,气流拂过我的脸颊,需要进一步观察。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眼睛上,然后缓缓下移,扫过我的鼻尖,最后停留在我的嘴唇上。
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只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和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他……要做什么
就在我以为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时候,他却突然直起了身,覆在我心口的手也自然而然地收回,插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仿佛刚才那一刻的逼近和触碰,都只是我的幻觉,或者是他又一次专业检查的一部分。
情绪平复后复测心率。他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腔调,甚至抬手看了眼腕表,我还有病历要写。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依旧有些泛红的脸颊和怔忪的眼神,是留下来自己看书,还是回家
巨大的失落感和被戏弄的羞恼瞬间涌了上来。
他又这样！每次都是！明明好像有点苗头,下一秒立刻公事公办,划清界限！
我气得松开搂着他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抓过旁边的背包：不打扰黎大医生救死扶伤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手腕却突然被他从后面握住。
9
他的手指温热而有力,轻轻圈住我的腕骨。
我脚步一顿,没回头,心里却莫名升起一丝期待。
这个,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旧没什么起伏,拿走。
我回头,看见他另一只手里拿着我那本《心外科手术学精要》,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我的背包侧袋里抽出来的。
下次提问前,先自己翻书找答案。他把书递给我,眼神平静无波,第137页,心率失常的常见非病理性诱因,写得很清楚。
我：！！！
我一把夺过书,气得想用书砸他那个漂亮的脑袋！
黎深你个大木头！我甩开他的手,扭头就走,这次脚步踩得咚咚响。
直到我气呼呼地走到走廊尽头,快要进电梯时,才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休息室的门还开着,他依然站在门口,白大褂的一角被走廊的风微微吹起。光影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他似乎……正看着我的方向。
见我突然回头,他顿了一下,随即极其自然地转过身,像是要往回走,只留给我一个冷淡疏离的侧影。
但我好像……好像瞥见他抬起手,----极其快速地用指尖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遮断了我的视线。
10
是我看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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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从医院气鼓鼓地回来之后,我和黎深有好几天没联系。
我憋着一股劲,不想先低头,而他那个工作狂,大概也真的忙得脚不沾地。
家里的气氛愈发微妙。
苏薇的存在感无处不在,她的杂志、代言的产品堆放在客厅,她的行程安排被爸妈关心备至。
网络上的骂声偶尔还会掀起小波澜,但我依旧懒得点开,只是沉默地吃饭、上学、回房间。
直到这天晚饭时,苏薇状似无意地提起：爸妈,过几天有个慈善晚宴,主办方希望我能携家人一起出席,正好正式介绍一下……
她的话没说完,但目光轻飘飘地从我脸上扫过。
苏夫人（我妈）立刻接话：当然好！薇薇,爸爸妈妈一定陪你一起去。她顿了顿,看向我,语气带着些许斟酌,林溪……你那天要是没事,也一起去吧毕竟……
她去吧,会不会不太好我爸沉吟着开口,目光里有些顾虑,到时候媒体肯定多,万一有人认出林溪,又乱写些什么,对林溪也不好。
他的话像一根细小的冰刺,轻轻扎了一下。
11
虽然知道可能是事实,但听到这样被直接权衡和排除在外,心里还是泛起密密的涩意。
苏薇立刻体贴地说：爸考虑得是。妹妹还是在家休息比较好,免得面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随即又松开。
放下碗筷,我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乖巧又有些落寞的笑容：爸、妈、姐姐,你们去吧。我……我其实正想跟你们说,我申请了国外的交换生项目,刚收到通过的通知。可能……过段时间就要走了。
餐桌上瞬间安静下来。
苏夫人愣住了：交换生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早就申请了,之前以为没希望了。我垂下眼,盯着碗里的米饭,声音放轻,现在想想,出去看看也好。姐姐回来了,家里……也挺好的,我正好出去锻炼一下自己。
这番话说得懂事又体谅,甚至带着点自我放逐的意味。
苏夫人脸上掠过一丝复杂,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突然……
我爸也皱了眉：哪个国家安全吗手续都办好了
只有苏薇,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轻松和愉悦,但脸上立刻堆起关切：妹妹一个人出去,要多小心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姐姐说。
我看着他们不同的反应,心里没什么波澜。
这个决定是临时起意,但说出口的瞬间,一种莫名的冲动让我想看看,那个总是对我公事公办的男人,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12
晚饭后,我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我骂他大木头之后,他回了一个冷漠的【】。
我盯着屏幕,指尖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打字。
黎深,我可能要走了。
发送成功。
心跳莫名有些快。我等着,想象着他可能会回什么。是冷淡的哦还是专业的去哪里行程发我看看或者……会有一点不一样
几分钟后,手机亮了。
位置。——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我撇撇嘴,把学校的交换生项目简介和通过通知的截图发了过去。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持续了好一会儿,最后却只回过来一句：
知道了。
我盯着这三个字,一股巨大的失落和委屈涌上来,鼻子猛地一酸。就知道！他就是个木头·！我真是昏了头才会来试探他！
我把手机扔到床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心里又酸又胀,骂自己自作多情。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家里忙着准备晚宴,没人再多问一句我出国的事情,仿佛那晚我只是随口一提。网络上一个关于我的负面热搜短暂地冒了一下头,但还没等我看清标题,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速度快得有些不寻常。
直到慈善晚宴当晚。
13
我窝在房间看纪录片,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是几个平时还算交好的朋友,信息一条接一条,语气激动。
我靠！林溪！你看热搜了吗！
哪个大佬出手了太牛了吧！
反转了！彻底反转了！快去看！
我莫名其妙地点开微博热搜榜,只见前排几个赫然的话题：
苏薇工作室发布严正声明
律师函警告恶意诽谤林某网民
经查证,林溪女士系苏家合法收养,手续齐全
部分营销号公开道歉
我愣住了,点开苏薇工作室的声明,措辞极其严厉,强调我是苏家正式收养的家庭成员,与苏薇小姐是法律意义上的姐妹关系,任何针对我的侮辱、诽谤言论都将追究法律责任,附上了一长串已经取证的账号ID和准备寄出的律师函截图。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苏薇怎么会突然为我出头
还没等我理清头绪,房间门被轻轻敲响。
我打开门,意外地看到我爸站在门外,脸色有些复杂,手里还拿着手机。
林溪,他语气有些迟疑,刚才……黎深那孩子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心头一跳。
13
他……很详细地询问了当年收养你的法律流程和手续问题,还问了你这些年在家的状况。
我爸看起来十分困惑,然后,他给我发了一份关于网络暴力法律后果的分析报告,以及几家处理这类事务非常专业的律师事务所的联系方式……说得还挺严重,什么对你心理健康和未来发展有严重影响……
我爸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他最后说,希望我们能明确表态,制止这些不实言论的传播。他说……他说这不仅是家事,也关乎基本的是非和对错。
我站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屏住了。
黎深……
他什么都没问我,什么都没说,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用他的方式,冷静而高效地,为我扫清了那些恶意的喧嚣。
还有,我爸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交换生的事情,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一个人出去,爸爸妈妈……也不放心。
我低下头,眼眶有些发热,心里酸酸胀胀的,填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动静,夹杂着苏薇异常明亮甜美的声音。
我走到二楼的栏杆边向下望。
晚宴似乎结束了,爸妈刚进门,苏薇跟在他们身后,但她脸上完全没有往常结束社交场合后的疲惫,反而容光焕发,眼神亮得惊人。
而站在玄关处的,还有一个我意想不到的身影。
黎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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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旧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西装,外面套着长款大衣,身形挺拔,气质清冷,与这富丽温馨的家居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似乎是送我爸妈回来,或者……是刚和他们一起从某个地方过来
我爸正笑着对他说：黎深啊,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跑一趟。
叔叔客气了,顺路而已。黎深的声音平淡有礼。
然而,下一秒,苏薇却快步走到黎深面前,仰着脸,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合着羞涩和大胆的表情,声音甜得能滴出蜜：
黎医生,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及时出现,帮我处理那个突发状况,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伸出手,指尖似乎想轻轻碰一下黎深的手臂,又在半途矜持地收回,不知道……能不能加个微信以后如果还有医疗相关的问题,可能还要麻烦你……
黎深的目光淡淡扫过她,礼貌而疏离：苏小姐客气了。任何医疗问题,建议直接咨询您的私人医生或到医院挂号就诊。我的工作号不添加私人联络。
他的拒绝干脆利落,不带丝毫转圜余地。
苏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和不易察觉的难堪,但很快又被更浓的兴趣所覆盖。她看着黎深的眼神,充满了势在必得的新奇光芒。
我眼神猛地一暗。
15
黎深似乎感应到我的视线,忽然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二楼栏杆后的我。
他的眼神深邃,穿越客厅的灯光和距离,直直地落在我脸上。
隔着一段空间,我们无声地对视着。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
爸妈的低语,苏薇未能掩饰的倾慕,都褪成了模糊的背景。
只有他的目光,带着一种难以解读的专注,牢牢地锁着我。
然后,我看见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对我眨了一下眼。
仿佛在说：你的困扰,解决了。
也仿佛在问：爱上了吗
16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苏薇对黎深的喜欢,几乎摆在了明面上。她开始见缝插针地提起他。
黎医生真是年轻有为,心外科的主刀呢,听说很难约他的号。
妈,你说我下次体检,去黎医生那家医院好不好
爸,那天晚黎医生在旁边,他懂好多哦……
她甚至弄到了黎深的出诊时间表,掐着点,以复查或咨询的名义,精心打扮后跑去医院,试图制造偶遇。
我知道这些,是因为黎深的微信变得比平时活跃了一点——虽然大部分时间依旧言简意赅。
你那个姐姐,又来了。附一张护士站偷拍到的苏薇在走廊张望的背影。
挂号费不是钱——这是某次苏薇真的挂了他的号,进去后磨蹭了十分钟问各种养生问题。
下次让她直接找你。——他直接把苏薇推给了我。
我看着这些信息,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罐,五味杂陈。一方面气苏薇的明目张胆,另一方面又有点隐秘的开心——黎深这毫不留情的态度,简直是对她最大的打击。
但这种开心很快被更浓的酸涩覆盖。他是在向我报备吗还是单纯觉得麻烦他依旧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示。
17
周末,家庭聚餐。苏薇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说服了爸妈,把黎深也请来了家里。
饭桌上,苏薇几乎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黎深身上。她不停地找话题,从医学问到金融,又从音乐扯到旅行,殷勤地布菜、倒酒,眼神里的倾慕毫不掩饰。
黎深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回答得体但疏离,对于她夹来的菜,动都没动一下。
我埋头吃着饭,味同嚼蜡,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旁观者。
黎医生,听说心外科手术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好辛苦哦,平时一定要注意保养呀。苏薇的声音又甜又嗲,我认识一个很棒的中医推拿师,要不要推荐给你
黎深还没回答,我啪地一下放下了筷子。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餐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因为良好的教育使得我前半生几乎没发过脾气。
18
我抬起头,看向苏薇,脸上扬起一个无比灿烂甚至带着点挑衅的笑容,声音清晰地说：不劳姐姐费心了。黎深哥哥的‘保养’,向来都是我负责的。
苏薇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妈愣了一下：林溪
我爸也诧异地看着我。
黎深握着茶杯的手顿住了,他微微侧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心跳如擂鼓,脸上却笑得更加恣意,甚至带了几分恶劣的得意,故意用甜得发腻的声音继续说：对吧,男朋友她好像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呢。
不管了,反正黎深也觉得她吵,等会儿再和黎深道歉我胡说一下救他于烂桃花之中应该也没什么。
19
男朋友三个字像颗炸弹,扔在了餐桌上。
苏薇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被羞辱的恼怒。
我爸我妈彻底懵了,看看我,又看看黎深,完全搞不清状况。
空气死寂。
黎深缓缓放下了茶杯,陶瓷杯底碰到桌面,发出轻微的一声咔。
他转过头,目光沉静地看向我,那双总是冷静无波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笑意,但很快又被更深沉的墨色覆盖。
20
他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情绪：林溪,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的勇气在他这句反问下瞬间泄了大半,脸颊轰地一下烧起来。完了,冲动了！他肯定要拆穿我了！这下丢人丢大了！
我猛地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声音瞬间变得又小又虚,几乎含在嘴里：没…………我……
餐桌上的气氛更加诡异了。苏薇似乎松了口气,随即又露出看好戏的嘲讽表情。爸妈则是一脸困惑加尴尬。
然而,黎深忽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一丝无形的压迫感。他绕过半个餐桌,一步步走到我身边。
我紧张得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他在我身旁站定,然后,微微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也足以让餐桌上每一个竖着耳朵的人听见：
你不是让我保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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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睫毛猛地一颤。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烫得惊人的脸颊,迫使微微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神不再像平时那样冷静疏离,而是带着一种专注的、几乎能将人溺毙的深邃温柔,唇角牵起一个极浅却无比清晰的弧度。
你说,‘男朋友’。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说得缓慢而清晰,像是在宣布一项重要的手术成功。
嗯,他注视着我骤然睁大的、满是惊愕和不敢置信的眼睛,声音低沉而缱绻,带着不容错认的认真,这是我可以被公开了的意思吗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餐盘、灯光、父母惊愕的脸、苏薇瞬间煞白的脸色,全都模糊成了遥远的背景。
我的眼里,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含笑的眼眸。
他这是在……答应我的称呼
22
他直起身,手臂却无比自然地环过我的肩膀,以一种占有的姿态将我轻轻揽住,然后才看向目瞪口呆的我爸妈,语气恢复了平时的礼貌,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郑重：
叔叔,阿姨,本来想过段时间再正式向你们说明。如林溪所说,我们正在交往。
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她有点调皮,喜欢用这种方式宣布。吓到你们了,抱歉。
我爸：……
我妈：……
苏薇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了盘子里,脸色难看至极。
而我,整个人僵在黎深的怀里,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他刚才那句嗯和揽在我肩头温热有力的手臂,在反复回荡。
他……就这么顺势承认了
黎深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我,指尖轻轻捏了捏我的耳垂,带着一丝亲昵的宠溺和戏谑。
他低声问,声音里含着笑,女朋友。
23
黎深那句低沉的女朋友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荡开,震得我心神不宁。肩头他手臂的重量温热而真实,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餐桌上死一样的寂静。
我爸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我妈张着嘴,看看黎深,又看看我,眼神里全是巨大的震惊和茫然,显然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官宣里回过神。
最精彩的当属苏薇。她脸上那副精心维持的明星面具彻底碎裂,红一阵白一阵,眼神里淬着毒,死死盯着黎深揽着我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大概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想要靠近的人,竟然被我这个她一直瞧不上的养女用这种近乎儿戏的方式,直接盖章定论。
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我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黎深神色自若,仿佛刚才只是宣布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甚至还顺手给我夹了一筷子我喜欢的清蒸鱼,动作自然流畅。
有一段时间了。他回答得模棱两可,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笃定,林溪年纪小,有点害羞,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叔叔阿姨。
我：……我害羞我刚才是谁当着所有人的面喊男朋友的
我偷偷在桌子底下掐了一下他的大腿。
肌肉紧实,掐不动。
24
他面不改色,桌子下的手却准确捉住我作乱的手指,紧紧握住,不容我挣脱。
我爸重重咳了一声,眼神在我们俩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像是接受了这个事实,语气复杂：你们年轻人……唉,也好,黎深,林溪这孩子就……就交给你了,多担待点。
叔叔放心。黎深微微颔首,语气郑重。
这顿饭的后半程,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中结束。
苏薇几乎没再说话,感觉吃得味同嚼蜡,早早找了个借口离席。爸妈则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时不时看我们一眼,欲言又止。
只有黎深,镇定得仿佛这只是寻常家宴,甚至还能和我爸聊几句最近的财经新闻。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我几乎是逃也似的想溜回房间。
去哪黎深拉住我的手腕。
黎深比我更快一步起身,彬彬有礼地向我爸妈告辞：叔叔阿姨,时间不早,我就不多打扰了。
我爸妈连忙站起来,表情还有些没调整过来的不自然：哎,好,好,黎深你慢走。
黎深点点头,目光极其自然地落在我身上：林溪,送送我
我：
我爸妈；那个,其他人我们信不过,小黎还是可以的,我们是过来人,理解你们小情侣不舍得分开,去吧,去送送小黎。
在爸妈和苏薇复杂的注视下,我硬着头皮,跟着他走出了家门。
25
九月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屋内的沉闷和尴尬。
黎深的车就停在院外不远的路灯下,晕黄的光线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我们并肩沉默地走了一小段路,谁都没先开口。
直到走到车边,他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我。路灯的光线从他头顶洒下,让他一半脸沉浸在光影里,一半隐在黑暗中,看不清具体表情,但那双眼睛格外亮。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发制人,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
那个……刚才饭桌上,我是看你被苏薇缠得烦了,我语速飞快,眼神飘忽,不敢直视他,才、才那么说的！就想帮你挡掉烂桃花！你没生气吧要是给你造成困扰了,我、我可以去跟我爸妈还有苏薇解释清楚！
我一口气说完,心跳得厉害,像是等待审判一样等着他的反应。
他会怎么回应是如释重负地说好,还是无奈地训我一句胡闹
黎深沉默地看着我,看了好几秒。晚风吹起他额前几缕碎发,拂过他沉静的眼眸。
忽然,他极轻地笑了一下。
笑声低低的,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利用完我,就想撇清关系他往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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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识后退,脊背轻轻抵在了冰凉的车门上,退无可退。
我……我没有……我的声音莫名弱了下去。
他伸出手,并没有碰我,只是撑在了我耳侧的车窗上,将我困在他的气息范围内。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丝清冽的须后水味道混合在一起,侵入我的感官。
林溪,他叫我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清晰,你就只是因为想帮我拒绝她吗
我哑口无言。
是啊,他是黎深。是冷静自持、理性至上的黎医生。他想拒绝一个人,有一万种不留情面却又能保持体面的方法。他何须我这样幼稚的帮忙
我……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审视一项极其重要的数据。
或者,他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引导式的询问,你刚才那样说,有没有哪怕百分之一……是因为你自己不想看到她和我的名字被放在一起讨论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精准地戳中了最隐秘的心思。
脸颊控制不住地开始发烫。我慌乱地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车门把手。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下巴,使我抬起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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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下,他的眼神不再像平时那样冷静得近乎冷漠,而是染上了一种深沉的、我看不懂的温柔和……笃定
他低声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其实很期待你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我的呼吸屏住了。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让我完全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空着的那只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我。
屏幕上,赫然是一份PDF文件,标题是——《黎深年度健康体检报告》。
我彻底懵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啊
这、这是什么展开！
黎深的表情却无比严肃,甚至带着点学术汇报般的认真。
他滑动屏幕,指着上面的数据：你看,这是我的血常规,所有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这是肝肾功能,正常。心电图,窦性心律,很正常。心脏彩超,结构功能无异常。胸部CT……
他一项项地往下滑,语速平稳地报着各种医学数据和术语,仿佛我不是站在他家车边,而是在他的专家门诊室里。
……还有传染病四项,全部阴性。过敏史,无。重大疾病史,无。他终于停了下来,总结陈词般地看着我,我的身体状况非常健康,各项机能良好,预期寿命很长。
我呆呆地看着他,又看看那密密麻麻的体检报告,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所、所以呢
他收起手机,深邃的目光牢牢锁住我,语气郑重得像是在宣读手术注意事项：
所以,林溪,和我谈恋爱,很安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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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安静了。只有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我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敲打着耳膜。
我看着他,看着他一如既往冷静认真的脸庞,看着他说出这番堪比医学证明的告白,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的喜悦猛地冲上头顶,炸开成一片绚烂的烟花。
他……他这是在……
见我半天没反应,只是瞪着眼睛看他,黎深微微蹙了下眉,似乎觉得自己的论证还不够充分。
他又拿起手机,点开另一个APP：如果你担心我的工作强度太大影响恋爱体验,这是我的排班表。虽然手术日会比较忙,但每周至少能保证两天完整休息日可以陪你。夜班频率不高,而且第二天下午通常能补觉……
黎深！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忍不住想笑。
他停下话头,看向我。
我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他举着手机的那只手腕,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你……你这是在干嘛啊！
他沉默了一下,坦然地看着我,眼神清澈而直接：我在向你证明,我是一个适合交往的对象。身体健康,作息相对规律,无不良嗜好,经济独立,并且……
他顿了顿,目光柔软下来,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并且,喜欢你很久了。
最后那句话,像一支温柔的箭,精准地射中了我的心房。
所有的慌乱、羞涩、不知所措,都在这一刻融化在他笨拙却无比真诚的举动和话语里。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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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我哭了,冷静的面具终于出现一丝裂痕,显得有些无措：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我……
我用力摇头,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把满是泪水的脸埋进他带着消毒水味的胸膛。
没有不舒服……我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就是……就是你太犯规了……
哪有人表白是甩体检报告和排班表的啊！
可是……可是这太黎深了。
理性、直接、用他最熟悉的方式,给出他所能想到的最可靠的承诺。
他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手臂迟疑地,最终坚定地回抱住我。
他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安抚一个孩子。
所以,他在我头顶低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你的答案呢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体检报告我收到了,我脸上还挂着眼泪,嘴角却高高扬起,试用期开始,黎医生。
他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眸里,瞬间漾开无比清晰而热烈的笑意,像冰雪初融,春暖花开。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鼻尖蹭着我的鼻尖,温热的呼吸交融。
好。他低声应道,声音里充满了愉悦和满足,保证通过考核,我的小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