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凛死后的第七天,我收到了他最后的遗物——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四点钟方向,是我留给你唯一的念想。
我红着眼转身,看见一个穿着笔挺军校制服的少年,眉眼和他有七分相似。
悲痛瞬间卡在喉咙里。
我靠了一声:条子!谢凛你他妈留给老娘的念想是个条子!
那少年立正敬礼,噪音清亮:嫂子好!哥哥遗言嘱咐我——
考上警校前由您抚养,毕业后由我逮捕您归案。
我捏着那张纸条笑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我烧了所有毒品账本,转型开了全市最大的扶贫超市。
三年后庆功宴上,我亲手给已是刑警队长的小叔子戴上手铐。
他却反手扣住我腕脉,眼底通红:
嫂子,我哥的卧底报告最后一页写着——
若殉职,请组织批准叶纭同志成为我的继任者。
你骗了所有人,包括我。
窗外警笛声震天,我笑着吻了吻他颤抖的指尖:
笨蛋,这才叫真正的夫妻档。
1
谢凛的葬礼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草草结束。
没有尸体,只有一套他常穿的黑色西装,和一块冷冰冰的、刻着假名的墓碑。
来吊唁的人心思各异,只有唏嘘的,或是来探我虚实的。我穿着一身黑绸旗袍,面无表情的撑着伞站在最前面,从头到尾没掉一滴眼泪。
七天了。
叶家老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满屋子谢凛留下的痕迹。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我坐在他常坐的那张单人沙发上,摩挲着一个银质打火机,那是他去年生日我送的。
窗外雨声晰沥,敲在玻璃上,莫名的让人心烦意乱。
阿鬼悄无声息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神色凝重。
大小姐,清理凛哥旧物时发现的,放在银行保险柜,指定今天才能交给您。
看着那个盒子上,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很快又恢复死寂。
能是什么诀别信还是又一个他精心设计的、让我哭笑不得的惊喜
可是打开盒子。里面没有信,没有照片,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只有一张被揉得皱巴巴、边缘有些磨损的纸条。
像是被人攥在手心里很久,又匆匆塞了进去。
字迹熟悉得刺眼,上面是谢凛那手凌厉又隐含镇密的行书:
四点钟方向,是我留给你唯一的念想。
我的心猛地一缩,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喘不上气。鼻子瞬间就酸了,眼前泛起模糊的水汽。
唯一的念想。
呵,谢凛,你这个骗子。丢下这么一句混账话,人却没了。
我捏着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纸条,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向四点钟方向——
落地窗边,站着一个人。
一个少年。
很高,很瘦,穿着笔挺到一丝不苟的深蓝色制服,肩章锐利,帽檐下露出的眉眼,竟和谢凛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年轻,轮廓线条还没完全脱去少年的青涩,但那眼神里的澄澈和坚毅,却是谢凛从未有过的。
像一棵刚刚长成、迎着风雨的白杨。
但——我所有的悲痛、思念、绝望,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因为那身衣服——那身他妈的是警校学员制服!
我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啪一声就断了。
所有该有的沉稳、算计、冷血,顷刻间喂了狗。
我盯着那少年,某些漂亮话根本不受控制。声音带着哭腔过后的沙哑和难以置信的暴躁:
我靠!
谢凛你他妈留给老娘的念想是个条子!
2
那少年显然被我的粗口和直白的条子称呼震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但身板依旧挺得笔直。
他上前一步,取下帽子,夹在臂弯,然后朝着我,极其标准地立正,敬了一个礼。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训练有素的板正。
嗓音清亮,却掷地有声:
嫂子好!
我叫谢珩,谢凛是我亲哥。
哥哥遗言嘱咐我——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我,清晰无比地说出了那个足以让我再气笑一次的指令,
考上警校前由您抚养,毕业后由我逮捕您归案。
空气死寂。
只有窗外的雨声,啪嗒啪嗒,敲得人心烦。
我看着他,看着那张和谢凛相似的脸,看着他一身正气凛然的制服,听着这句荒唐透顶的遗言。
足足愣了有半分钟。
然后,我捏着那张纸条,突然就笑了出来。
低低的、压抑的轻笑,接着肩膀开始抖动,最后变成了控制不住的、几乎喘不上气的大笑,笑出了眼泪,笑得弯下了腰,笑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哈哈哈……谢凛…谢凛…你真行……你真他妈行啊!
临了了……还给老娘玩这套……哈哈哈……
抚养条子等着他来逮捕我
谢凛,你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
阿鬼站在一旁,脸色煞白,看看我,又看看谢珩,手已经按在了后腰的枪套上,只等我一声令下。
可看着那张酷似谢凛的脸,我的所有悲伤和怒火还是泄了气。
去,给这位....未来的谢队长,准备一间房。我沙哑着嗓子对阿鬼说,最好的,警校放假的时候住。
阿鬼脸色煞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应了声是。
我看着谢珩,暴动的情绪慢慢冷却,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谢珩,我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记住,你哥的遗言,我叶纭一字不差地听到了。你考上警校,我抚养你。你毕业,你来逮捕我归案。
我顿了顿,握紧了手里的银质打火机。冰凉的触感,刺激着我的神经。
但在这之前,
你是我的人。你哥既然把你留下来给我,那就是我的。
谢珩的眼神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吸一口气,再次敬了一个礼。
是,嫂子!
他清亮的声音,像一把利剑,划破了老宅死寂的空气。
那一夜,我没合眼。
我坐在谢凛常坐的沙发上,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那个银质打火机。空气里弥漫着他淡淡的烟草味,像是他还在身边。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谢凛那张带着坏笑的脸。他总是这样,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候,用最温柔的方式,给我最致命的一击。
3
我下令烧掉叶家库房里的毒品账本、走私清单。
元老们差点把叶家老宅的天花板掀翻。
熊熊大火烧红了半边天,烧掉了叶家所有的根基,也烧掉了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大小姐!你疯了!
这是自毁长城!叶家百年基业,毁在你手里了!
你父亲在天之灵,会气得活过来!
唾沫星子乱飞。一张张写满了愤怒和不甘的老脸,几乎要凑到我面前。
我坐在会议室那张宽大而冰冷的主位上,慢条斯理地涂着猩红的指甲油,指甲盖的颜色像凝固的血。
他们的叫器,像一群聒噪的乌鸦。
谁说黑帮就不能转型了我轻描淡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的下文。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硝烟味。
我终于抬起眼,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让最聒噪的元老也打了个寒颤。
从今天起,叶氏集团主营业务变更。
我停顿了一下,看着他们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给我开超市。全市、不,全国最大的连锁扶贫超市!
所有的赌场、夜总会、地下钱庄,全部合法化,转成正规投资、娱乐、金融公司。所有的走私渠道,给我变成正规贸易渠道。
所有的见不得光的生意,给我漂白。洗不干净的,趁早给我断了。
我轻描淡写的话,却像是平地一声惊雷。
大小姐,这......这不是胡闹吗!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我嗤笑一声,眼神瞬问冷下来:胡闹叶家这些年,赚的那些钱,有多少人被盯上了真以为这天下是叶家的天下真以为没人敢动叶家
我轻叩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个响声都像敲在他们心上。
谢凛是怎么死的你们是不是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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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众人噤若寒蝉。谢凛的死,虽然对外宣称是意外,但内部消息流传,他是在一次大规模的清缴行动中为保护我而殉职。那次行动,直接摧毁了我父亲的核心势力,也间接促成了我的上位。没人敢再提,那代表着权力的交替,和新的铁血手腕。
我叶纭能坐到这个位置,就代表我能带着叶家走下去。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谁敢断我货源,我就断他活路。
三天内,所有黑色产业的交接计划和漂白方案,给我送到协公室。谁要是掉链子,谁就是下一个谢凛。
4
三年。
三年时间,叶氏集团完成了令人惊叹的转型。
从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黑帮组织,摇身一变,成了全国最大的连锁扶贫超市集团,旗下还涵盖了物流、金融、娱乐等多个合法产业。
叶氏超市的红色招牌,挂满了大街小巷,甚至开到了偏远的山区,真正做到了扶贫到户。
我们用最快的时间,建立起了完善的供货链、物流网。那些曾经的灰色渠道,被我用铁腕和智慧,全部变成了合法高效的商业网络。
转型之初,无数旧敌新仇伺机而动,想看我叶运的笑话,想吞噬叶氏这块肥肉。
我没有心软。
第一个月,敢断我货源的本地豪强,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罪证确凿地被警方逮捕。
第二个月,想搅乱我市场秩序的商业对手,因资金链断裂、丑闻缠身,公司破产。
第三个月,试图在我扶贫点搞破坏的旧势力,被我连根拔起,直接送进了监狱。
我的手段比父亲更狠,也更隐蔽。不再是赤裸裸的暴力,而是结合了法律、商业、媒体,将对手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那些元老们一开始战战兢兢,到后来,则彻底对我心服口服。他们看着叶氏集团蒸蒸日上,利润翻倍,甚至还获得了无数优秀企业、慈善企业的荣誉,才开始吹捧我当初的疯狂,是何等的高瞻远瞩。
而谢珩,那个被谢凛留给我的念想,也在这三年里,完成了从青涩警校学员到开警队长的蜕变。
他没有住在叶家老宅,而是去了警校宿舍,之后又分配了警局宿舍。但每个月,他都会抽空回来一次。
最初的几次,我们之间的气氛堪称刀光剑影。
他会盯着我,眼底带着警惕和不解,试图从我身上找到一丝黑帮的破绽。
嫂子,听说您收购了城南那块地皮,准备盖养老院他问,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闲聊,但眼神却像扫描仪。
我翘着二郎腿,指尖把玩着那个银质打火机,笑得漫不经心:怎么谢队长,养老院也犯法
他会抿着唇不说话了。
我知道,他在调查,也在观察。他在试图理解我,理解他哥留下的这盘棋。
我没管他。只是让他看着,看着我是如何把一个沾满血腥的叶氏,一步步洗白,变成一个表面光鲜,甚至受人敬仰的商业帝国。
有时候,他会在我办公室甲坐上几个小时,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处理文件,看着我运筹帷幄。
他从不会主动提谢凛,我也从不主动提。但我们都知道,那个男人,是横亘在我们之间,也是维系我们之间最深刻的纽带。
直到有一年冬天,我因为过度劳累,在办公室病倒了。高烧不退,烧得我昏昏沉沉,几乎是阿鬼把我抬回了房间。
谢珩恰好那天回来。他看着我烧得通红的脸,和嘴角的血泡,眼神里的警惕和疏离,瞬间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他笨拙地给我量体温,找退烧药,甚至亲自熬了一碗粥。
嫂子,你别逞强。他坐在我床边,声音有些沙哑,听不出是关心还是命令。
我半梦半醒,只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像极了谢凛。一种干净的,带着肥皂清香的味道,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迷迷糊糊地抓住他的手,冰凉的指尖,和谢凛一样。
谢凛.…我无意识地喊出了那个名字,眼泪瞬间浸湿了枕头。
谢珩的身体僵了一下,也没有抽回手。只是默默地坐着,任由我抓着他的手,听着我微弱的哭泣。
某一刻,我似乎感觉到他指尖轻轻回握了一下。
也许,他对我,也不仅仅是监视,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感情。
后来我病好后,他再也没提过那晚的事。但我们之间的气氛,却柔和了许多。他会给我带一些警校里的小零食,或者一些他出任务时碰到的稀奇物件。我会偶尔给他带一些我亲自做的点心,或者给他定制几套合身的西装。
我们像一对最普通的姐弟,又像一对最危险的对手。
不过后来,他总会在临走前,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嫂子,我快毕业了。
我只是笑笑:是吗恭喜谢队长了。
我们之间心照不宣,那句毕业后由我逮捕您归案,从来不是玩笑话。
像一把悬在我头顶的剑,也像一个注定会到来的宿命。
5
全国慈善企业家表彰大会暨叶氏集团转型三周年庆功宴。
宴会设在全市最豪华的酒店顶楼,高朋满座,流光溢彩。政商两界名流云集,媒体记者长枪短炮,闪光灯亮成一片。
我穿着一袭猩红色的高定礼服,露背设计,将我明艳器张的气质展露无遗。脖颈间戴着一条血色红宝石项链,映衬得我的皮肤更加雪白。
站上讲台,举起酒杯,面向所有人。
感谢大家莅临叶氏集团的庆功宴。我的声音平静而自信。三年前,叶氏从泥沼中走出,完成了自我蜕变。这三年,我们不仅仅创造了商业奇迹,更肩负起了社会责任。
台下掌声雷动,记者们疯狂按着快门。
我扫视全场,然后,我的视线定格在人群中一个笔挺的身影上。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警服,肩章上的两杠三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昭示着他刑警队长的身份。他的身姿挺拔,眉眼英气逼人,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只剩下沉稳与锋利。
谢珩。
他站在那里,像一座孤岛,与周遭的喧器格格不入。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我,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复杂情绪。
我们四目相对。
我对着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看着他缓缓掏出了一副亮银色的手铐。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手中的手铐上,接着又望向我,又看看谢珩。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在流窜。
我看着他拿着那副手铐,一步步向我走来。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脸,依然是谢凛七分相似的脸。
谢队长,恭喜你,升职了。我笑得愈发灿烂,像一朵血色的曼珠沙华,美艳而危险。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我伸出手,拿着那副手铐。冰凉的金属,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然后,在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中,我亲手,将一副手铐,戴在了谢珩的左腕上。
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声,像一道惊雷,在宴会厅里炸开。
全场哗然!
这……这什么情况
叶大小姐这是干什么
谢队长被逮捕了
所有的质疑、猜测、震惊,像潮水般涌来。
谢珩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铐,又抬眼看向我,眼底的难受和困惑,深不见底。
嫂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末有的沙哑和压抑,像濒临崩溃的边缘。
我只是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三年的隐忍,这三年的布局,所有的苦涩和心酸,此刻都化作了一种近乎癫狂的快感。
意思我轻笑着,将手铐的另一端,缓缓扣向我自己的右手腕。
你哥的遗言,你不是一字不差地都执行了吗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却又饱含深情,现在,该我兑现承诺了。
我的指尖,就要触碰到手铐的开关。
可就在这时——
谢珩猛地抬手,反手一把扣住了我的腕脉!
他的力道极大,像铁钳一般,死死地箍住我。我猝不及防,身体被他带得向前倾了一步,几乎撞入他的怀中。
他眼底通红,像两团灼烧的火焰。那张英俊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某种无法言说的痛苦,而变得有些扭曲。
你骗了所有人!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几乎是咆哮出声,包括我!
我被他扣住,动弹不得,只觉得腕脉一阵刺痛。
笨蛋,我轻轻笑了,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惜和复杂,你以为...我只是在遵守你哥的遗言吗
你以为我真的,只是让你一个警校生来逮捕一个我吗
谢珩瞳孔骤缩。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从我眼底,看穿我所有的伪装和秘密。
我哥的卧底报告...最后一页...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的笑容逐渐收敛,眼神深邃而悲伤。
是啊。我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柔情,你哥,那个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骗子,那个把我要得团团转的混蛋。
他在卧底报告的最后一页,清清楚楚地写着
我顿了顿,抬眼,看着他那张震惊而痛苦的脸,一字一句地重复着那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血刻出来的,带着某种宿命的悲凉。
若殉职,请组织批准叶运同志成为我的继任者。
全场死寂。
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警笛声,由远及近,震耳欲聋。
谢珩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扣住我腕脉的手,也跟着剧烈颤抖起来。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雷劈中,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脸色煞白,眼底的火焰,瞬间被冰冷的绝望浇灭。
他看看找,眼神里充满了痛苦、背叛,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困惑。
是了,他哥的死,是一场局,原本不需要他死的局,却阴差阳错出了意外,也阴差阳错的以他为代价造成了最好的局面。
而我,叶纭,从始至终,都是这场局里,最关键的棋子。
我不是被他哥骗,而是和他哥联手,骗了所有人。包括他。
他的脑海里,那些他查到的关于谢凛殉职的细节,那些我面对他时看似悲痛又荒唐的举动,那些叶家转型过程中我展现出的高瞻远瞩和铁血手腕,此刻,全在他脑中串联成了一条清晰的线。
叶纭,不是被迫转型,而是主动配合,甚至,是主导了这一切。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眼底涌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愤怒。
他被利用了。他哥利用了他,我也利用了他。
我看着他眼底的痛苦,心如刀绞。但我的脸上,却依旧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我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轻轻抚上他颤科的脸颊。他的皮肤冰凉,像一块玉石。
笨蛋我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极致的温柔和心疼。我甚至都没阻拦你调查,结果你到现在才看懂。
我踮起脚尖,凑近他。在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细语。
你以为,我叶纭的眼泪,是那么容易掉的吗
你以为,谢凛会允许他的女人,在他死后,还被人呼来喝去,受人掣肘吗
你以为,我会甘心,只做一个被他保护的黑帮大小姐吗
我的声音,像蛊惑人心的魔咒,在他耳边低语。
他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呼吸变得急促。
我轻轻吻了吻他颤的指尖,冰凉的触感,像吻上了一块寒冰。
然后,我直视着他那双充满挣扎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谢凛,他是在用生命,给我铺路。
也是在,洗白我叶纭,洗白整个叶氏。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也为了…….我们。
他猛地想甩开我的手,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法接受他引以为傲的正直和清白,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你!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可警笛声已经近在咫尺,清晰地传入了宴会厅。
酒店大门被撞开,无数身穿制服的警员,荷枪实弹地冲了进来。
镁光灯瞬间爆闪,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
我看着谢珩那张痛苦的脸,眼底的温柔和悲伤交织。
我再次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微微颤抖的唇角。
那个吻,短暂,却带着浓烈的苦涩和决绝。
然后,我凑到他耳边,用最轻柔,却也最张扬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话。
笨蛋,知道这叫什么吗我的声音,带着极致的诱惑和危险,这叫,真正的夫妻档。
是了,我叶纭,早就看上了这个傻小子。
我反手一转,另一半手铐,稳稳地扣在了我自己的右手腕上。
啪嗒!
两只手铐,将我和他,紧密地锁在一起。
警员们已经冲到我们面前,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
谢珩死死地看着我,他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有愤怒,有不甘,有绝望,却也有一丝,复杂至极的,难以言喻的情感。
我微笑着,抬起被手铐锁在一起的双手,对着所有冲进来的警察,露出了一个明艳器张的笑容。
各位警官,我的声音响亮在整个宴会厅,我投降自首。
闪光灯彻底亮成一片,将我和谢珩,定格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一个被爱情与忠诚欺骗的警察。
一个被爱情洗礼的黑帮女王。
而他们之间,被一副手铐,紧紧相连。
这是,我和谢凛,为这个世界,献上的最后一场盛大演出。
(完)
番外:(谢珩视角)
法庭上,叶运作为污点证人,提供了大量关键证据。
她洗白叶氏的三年,每一步都踏在法律的边缘,却又从未真正逾越。
而我哥那份卧底报告,成为了她最大的免死金牌。
他用生命,给她铺了路,也给我,画下了最荒唐的未来。
最终,叶纭因涉嫌多项重罪,又因为她的污点证人身份,以及对社会做出的巨大贡献,使得判决结果是判刑三年。
比我想象中要轻得多。
我看着她被带走的身影,在法庭的喧器中,显得那么平静。
三年。
这三年里,我成了最年轻的刑警队长。
我升职,我立功,我抓捕无数真正的罪犯,把时间排的满满当当,人人称赞。
可我只有的知道,只是不让自己时时刻刻想她,努力让时间过得更快一点的消磨而已。
不想时不时的就会因为想起她的事就泛酸,像个怨夫一样。我清楚的知道,我栽了,栽在这个表面上高冷明媚的疯子手里。
不过我还是没忍住去看守所探望她。
她穿着灰色的囚服,小脸依然明艳嚣张。
只是少了从前那份凌厉,多了一丝沉静。
谢队长,辛苦了。她调侃我。
我看着她,心口像被堵住了一样。
谢凛的报告,我看了。我说。
她只是笑,不置可否。
我哥说,他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能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我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他希望你,能过上最干净的人生。
她眼圈红了,但很快又恢复了那份明艳。
那是他一厢情愿。
她轻描淡写。
可我知道,事实并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情。
我看着她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把谢氏推翻重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也没肯放弃任何一个据点的重生。
她活成了他希望的样子。
也活成了,我再也无法挣脱的样子。
三年后,我站在看守所门口等她。
冬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毛衣,牛仔裤,长发披肩。
比三年前,少了那份盛气凌人,却多了一份岁月沉淀后的温柔。
谢队长,来接我啊她挑眉。
我看着她,忽然就笑了。
笑得眼眶发酸。
她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伸出手,掌心向上。
我要的糖呢,谢队长她歪着头,调侃道。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打开。
里面躺着两枚,亮银色的,精致的戒指。
她愣住了。
一枚我哥当年给她定制的求婚戒指。
一枚是我上个月给她定制的求婚戒指。
我哥的那枚,被他藏在卧底报告的最后一页。
不过今天,两枚戒指应该都会戴到它们的主人手上。
嫂子。我声音有些颤抖,半跪在她面前。
冬日的冷风吹过,却吹不散我心中的滚烫。
我哥的遗言嘱咐我,
考上警校前由您抚养,毕业后由我逮捕您归案。
我做到了。
她红了眼眶,眼泪终于,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现在,轮到我了。
我握住她的手,将两枚戒指轻轻戴在了她的右手上。
叶纭,嫁给我。
她看着我,哭着,笑了。
笨蛋。
你比你哥,还混蛋。
我抱紧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这一生,我的黑与白,我的爱与恨,都将与她紧紧相连。
不过,我哥那枚,等下就摘下来吧。以后带我的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