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国内的薄暮蒸腾出来一片萧瑟的荒寂，楚鸿墨仰在车里，眉眼映出一片手机屏的冷光，不大走心地询问着扯开车门坐进来的女人。
苏雪诺皱了皱眉，瞥见他屏幕上是一排单向的对话框，猜到了是发送给谁。
她不动声色敛下眼中一片浓稠的恶意，咬着嘴唇文秀又弱气：“医生说宝宝没事，让你担心了，老公。”
楚鸿墨愣了愣，忽然有些反感：“别这么叫我，被人听到怎么办？”
怕被人听到，怕传进兰漫音耳朵里，所以连产检都只敢躲在车里等她下来。
苏雪诺藏起冷笑，无辜极了：“可是阿楚给我的备注不就是老婆吗，我还以为你喜欢我这样叫。”
“备注是备注，姐姐又不查我手机，你叫习惯了哪天说漏嘴怎么办。”
楚鸿墨皱着眉，语气算不上好。
“你怎么了阿楚，怎么忽然朝我发起脾气了？”
苏雪诺红了眼圈，伸手拽着他袖口。
瘦伶伶的指骨搭在手背，楚鸿墨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想起看礼堂那天夜里，兰漫音也曾拽过他衣角。
他那时抽身离开，没多注意，现在想起来……兰漫音好像就是那天开始，忽然对他变得冷淡。
那天她还发着烧，难得黏人一次，他却走了。
或许因为这样，她这些天才摆那么多次脸色。
想通这处，楚鸿墨眉头舒展开来，又隐隐有些心疼。
他缓了语气先将身边的人哄了：“姐姐一直不回我消息，我实在担心。你先回去好不好，我去看看她。”
苏雪诺柔驯地点头，任他只词片语决定自己的去处：“那我自己打车。”
楚鸿墨理所当然挥了挥手。
他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怀着他孩子的女人独自一人会不会出什么状况。
楚鸿墨只顾着担心带一身伤回家的另一个女人，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只是。
苏雪诺想起最后与兰漫音的那次对视，温婉笑着关上车门。
她一边打车，一边点开耳机播放键，人声潺潺流出，像一冽冷幽幽的溪水。
“我不信天国一到，海会枯顽石会烂。
我只信心瘾一到，便亡命投入劫难。
若罪名是贪，但树藤何曾未贪。
高攀不起孤立亦难
Takeonmethismisery
私有得彻底，情愿吸干你一切……”
……
楚鸿墨驱车回到半山别墅。他神思不属，中途还闯了一次红灯。
然而，本该灯火通明的地方，今天却寂静得厉害。
楚鸿墨茫然了片刻，推门直走进卧房。
什么也没有。
不止是他要找的人，还有物品。
兰漫音惯常会点的熏香不知什么时候灭了，残余的气味经过长时间的放置转化，闻起来有些怪异的恶心。
衣帽间也空空荡荡，他送的包包鞋子、大牌展品通通消失不见，底下是一张捐赠证明。
楚鸿墨捏起那张单薄的纸，忽然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心慌。
他难以描述这种感觉，就好像赖以生存的氧气被人抽走，替换成毒药。呼吸还能继续，生命体征却越发微弱。
“又胡思乱想。”
兰漫音会这样说他。
楚鸿墨闭眼笑着，面色却苍白得厉害。他没有询问早已下班的阿姨，转而开车去了他们的新房。
这一趟，他闯了三个红灯，险些被扣下。
可新房也只是保持着刚装修完的样子，没有他自以为“迫不及待搬进新家”的东西。
也没有他想见的人。
楚鸿墨抬起头茫然地四处扫视着，最后拿出手机，机械地打出一行字。
“姐姐，你去哪了，我怎么找不到你？”
“姐姐，我好想你，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我给你买了南记的盒子蛋糕，你最喜欢吃的……”
一行行消息发出去，不知道已经积攒了多少条。
他安静地垂着眼，屏幕上却不知为何有水珠砸下。
楚鸿墨抬头看了看，最终指腹落在自己的脸上。
满面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