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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隐秘的启程
1941
年深秋的昆明,一场冷雨刚过,空气里还浸着湿冷的寒意。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被雨水打落,铺在青石板路上,被往来行人的脚步碾出细碎的声响。沈砚之撑着一把褪色的黑布伞,快步走在巷子里,伞沿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灰色长衫,袖口处还沾着些许粉笔灰
——
半小时前,他还在西南联大的教室里,给学生们讲解电磁学原理。
可此刻,他脸上没有了授课时的从容,眉宇间满是凝重。就在下课铃响起的瞬间,校工老李悄悄塞给了他一张折叠的纸条,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却让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速至翠湖公园西北角茶亭,有要务相商,切记独行,勿向外人提及。
落款处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标记
——
一个小小的

字印章,这是上级传递紧急指令的标志。
沈砚之没有回家,直接绕路往翠湖公园赶。路上,他刻意避开了熟悉的同事和学生,甚至在遇到邻居张大妈打招呼时,也只是匆匆点头回应,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知道,这个时候的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带来不可预估的危险。抗战已经进入第四个年头,日军的特务遍布昆明城,稍有不慎,不仅自己会身陷险境,还可能连累身边的人。
翠湖公园此刻格外安静,往日里下棋、聊天的老人不见了踪影,只有几只水鸟在湖面上低空盘旋,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沈砚之走到西北角的茶亭,亭子里已经坐着一个人,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短打,戴着一顶旧毡帽,正低头假装喝茶。看到沈砚之进来,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正是负责传递秘密指令的联络员老周。
沈先生,来了。
老周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包裹,递给沈砚之,这是上级的指令和相关资料,你先看看。
沈砚之接过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张折叠的地图和一封密封的信。他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工整而有力:现委派你即刻前往滇西芒市附近的核桃箐,组建秘密实验室,研发新型军用通讯设备。此设备关乎前线战局,务必在三个月内取得初步成果。实验室成员仅你与助手陈默两人,后续物资将通过秘密渠道运送。切记,此行需隐姓埋名,断绝与外界一切联系,包括家人。任务完成前,不得暴露身份,不得透露任务内容。国之安危,系于你手,望不负重托。
读完信,沈砚之的手微微颤抖。他早就做好了为国家效力的准备,可当真正的任务降临,尤其是看到
断绝与外界一切联系,包括家人
这几个字时,他的心还是像被重锤击中一般,一阵剧痛。他想起了家里的妻子苏晚和刚满五岁的女儿念念,苏晚还在等着他回家吃饭,念念还盼着他晚上讲故事。可现在,他却要不告而别,甚至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不能留下。
老周,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陈默已经在核桃箐等着了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老周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担忧:陈默是西南联大物理系的高材生,上级考察过,政治可靠,能力也强,他昨天已经出发前往核桃箐了。不过那边的条件很差,核桃箐地处深山,交通闭塞,之前没有任何基础,实验室需要你们自己搭建。而且最近日军的特务活动频繁,芒市附近已经发现了好几拨可疑人员,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沈砚之紧紧攥着信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请上级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好。
老周站起身,你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准备,晚上七点,在城门口的老槐树旁,会有一辆黑色的马车接你,直接前往核桃箐。记住,路上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暴露身份,马车上有应急的药品和少量干粮,后续的物资我们会想办法送过去。
说完,老周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便匆匆离开了茶亭。
沈砚之将地图和信件仔细收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然后快步往家的方向走。雨又开始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打在伞面上,发出
哒哒
的声响,像是在为他的离别伴奏。
回到家时,苏晚正在厨房里忙碌,厨房里飘出阵阵饭菜香。念念看到沈砚之回来,欢快地跑过来,抱住他的腿:爸爸,你回来啦!我今天在幼儿园画了一幅画,画的是爸爸给我讲故事的样子,我拿给你看!
沈砚之弯腰抱起念念,看着女儿稚嫩的脸庞,眼眶瞬间湿润了。他强忍着泪水,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念念真乖,不过爸爸现在有点事情要跟妈妈说,等会儿再看好不好
念念乖巧地点了点头,从他怀里下来,蹦蹦跳跳地去客厅玩了。沈砚之走进厨房,苏晚正背对着他洗菜,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露出温柔的笑容: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我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马上就好。
看着妻子温柔的眼神,沈砚之的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她陷入无尽的担忧和等待中。他走到苏晚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温暖,却让他更加舍不得。
晚晚,
沈砚之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上级派我去执行一项紧急任务,需要立刻出发,而且……
归期未定。
苏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她看着沈砚之,眼里满是惊讶和疑惑:什么任务要去多久去哪里
沈砚之避开她的目光,他不能告诉她真相,只能编造一个谎言:是关于教学研究的任务,要去偏远的地方,具体地点不方便透露,时间也不确定。你在家里照顾好自己和念念,不要担心我。
苏晚的眼睛红了,她紧紧抓住沈砚之的手:砚之,是不是很危险你能不能不去或者跟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任务
沈砚之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用力抱住苏晚,在她耳边轻声说:晚晚,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太多。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国家,等任务完成了,我就会回来,再也不离开你们了。
他知道,这个承诺可能无法兑现,但他只能这样安慰她。苏晚靠在他的怀里,无声地流泪,泪水打湿了他的长衫。沈砚之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却充满了愧疚和不舍。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六点半。沈砚之必须出发了。他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简单行李,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书籍。他走到客厅,念念正坐在沙发上玩玩具,看到他要走,立刻跑过来抱住他的腿:爸爸,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想听你讲故事。
沈砚之蹲下身,抱住念念,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念念,爸爸要去出差,等爸爸回来,就给你讲好多好多故事,还给你带礼物好不好你在家里要听妈妈的话,好好吃饭,好好上学。
念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松开了手。沈砚之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苏晚和念念,然后转身快步走出了家门。他不敢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
走出巷口,雨还在下。沈砚之撑着伞,快步往城门口走去。路上,他看到不少逃难的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背着沉重的行李,漫无目的地走着。战争的阴影笼罩着这座城市,也笼罩着整个国家。沈砚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知道,自己的任务不仅关乎个人的安危,更关乎国家的命运和无数家庭的幸福。只有尽快研发出新型通讯设备,才能帮助前线的战士们更好地打击敌人,才能让更多的家庭免于离散,让孩子们能在和平的环境中长大。
七点整,沈砚之准时到达城门口的老槐树旁。一辆黑色的马车已经停在那里,车夫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戴着一顶斗笠,看到沈砚之过来,低声说:沈先生,请上车。
沈砚之弯腰钻进马车,车厢里很简陋,只有一个小板凳和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包裹。他坐下后,车夫扬鞭一挥,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口,朝着滇西的方向前进。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着,沈砚之坐在车厢里,透过小小的窗户,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和偶尔闪过的微弱灯光。他想起了苏晚和念念,想起了西南联大的同事和学生们,想起了繁华的昆明城。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去,还能不能再回来,不知道家人会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遭遇危险,不知道实验室的研发工作会遇到多少困难。
但他没有退缩。他从怀里掏出那张地图,借着车厢外微弱的月光,仔细看着核桃箐的位置。那里地处深山,远离城市,是躲避日军特务的好地方,但也意味着物资匮乏、环境恶劣。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很艰难,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马车走了整整两天两夜,终于在第三天清晨到达了核桃箐附近的山脚下。车夫停下马车,对沈砚之说:沈先生,前面就是核桃箐了,陈默先生应该在里面的破庙里等你。我只能送你到这里,接下来的路需要你自己走。保重。
沈砚之点了点头,接过车夫递过来的包裹,然后跳下车。马车很快消失在山路尽头,只剩下沈砚之一个人站在山脚下。
他抬头望去,核桃箐被群山环绕,山上长满了茂密的树木,雾气缭绕,看起来格外荒凉。他整理了一下行李,深吸一口气,然后朝着山里走去。山路崎岖难行,到处都是荆棘和碎石,他的鞋子很快就被露水打湿,裤腿也被荆棘划破了好几道口子。
走了大约两个小时,沈砚之终于看到了一座破旧的寺庙,寺庙的屋顶已经塌陷了一半,墙壁上布满了裂缝,院子里长满了杂草。他走到寺庙门口,轻轻喊了一声:陈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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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寺庙里传来:是沈先生吗我在这里!
沈砚之走进寺庙,看到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年轻人正坐在一堆干草上,整理着一些仪器零件。年轻人看到沈砚之,立刻站起身,热情地迎了上来:沈先生,您可算来了!我是陈默,昨天就到这里了。
沈砚之看着陈默,他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坚定和热情。他点了点头:辛苦你了,陈默。这里就是我们接下来的实验室所在地了,条件虽然艰苦,但我们必须克服困难,尽快把设备研发出来。
陈默环顾了一下破旧的寺庙,坚定地说:沈先生,您放心,我不怕苦!能为国家做贡献,是我的荣幸。我已经把寺庙里稍微完好一点的房间清理出来了,还找到了一些可以用的木板和石头,我们可以先搭建一个简单的工作台。
沈砚之欣慰地点了点头,他走到陈默整理好的房间里,房间里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和两把椅子,墙角堆着一些仪器零件和书籍。他放下行李,从包裹里拿出地图和上级给的资料,对陈默说:我们先规划一下接下来的工作。首先,我们需要搭建一个安全的实验室,防止被日军特务发现,同时也要能抵御风雨。然后,我们要尽快清点现有的仪器零件,看看还缺少什么,列一个清单,让上级尽快送过来。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尽快确定新型通讯设备的研发方案,争取在三个月内取得初步成果。
陈默认真地听着,一边点头一边记录:沈先生,我已经初步清点过了,现有的零件很少,很多关键的部件都没有,比如高频三极管和精密电阻,这些都是研发通讯设备必不可少的。而且我们没有发电机,只能靠煤油灯照明,晚上工作很不方便。
沈砚之皱了皱眉,他知道物资短缺会是他们面临的最大困难。他思考了一会儿,说:没关系,我们先利用现有的零件,做一些基础的实验和测试,确定设备的基本框架。缺少的零件,我会尽快向上级汇报,让他们想办法运送过来。至于电力问题,我们可以先想办法制作一个简单的手摇发电机,虽然效率不高,但暂时应该能满足基本的需求。
说完,沈砚之拿起一把斧头,对陈默说:走,我们先去砍一些木头,搭建工作台和简单的防护设施。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陈默立刻拿起一把锯子,跟着沈砚之走出寺庙。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沈砚之看着眼前的群山,心里默默念道:苏晚,念念,等着我,等我完成任务,就会回去找你们。国家,我一定会守护好你,哪怕付出一切。
他举起斧头,朝着一棵大树砍去,斧头落下,发出

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这一声,不仅是砍伐树木的声音,更是沈砚之投身报国事业的坚定誓言。在这片荒凉的深山里,一场关乎国家命运的秘密研发工作,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二章:烽烟砺剑
核桃箐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是深冬。沈砚之与陈默在破庙里搭建的临时实验室渐渐有了模样
——
用木板拼凑的工作台上,摆满了焊接到一半的零件;墙角的手摇发电机被擦拭得锃亮,每天清晨都能听到陈默摇动把手时
吱呀
的声响;最里侧的石壁上,贴满了沈砚之绘制的电路图,边角虽被潮气浸得发卷,却在煤油灯的映照下,泛着微光。
这日清晨,沈砚之刚将最后一根导线焊接到电路板上,陈默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攥着一张揉皱的纸条,脸上满是激动:先生!您看!老周托人送来的消息,说我们之前上报的零件清单,下周就能通过秘密渠道送来一批!还有,前线传来消息,日军最近在滇西增兵,通讯干扰越来越严重,要是我们的设备能早点成,说不定能帮上大忙!
沈砚之接过纸条,指尖抚过上面潦草的字迹,眼眶微微发热。三个月来,他们熬过了缺粮断水的日子,抵御过山间野兽的侵扰,甚至在台风天里,冒着暴雨用身体护住仪器。如今终于盼来了物资补给的消息,研发工作似乎终于要迎来曙光。他抬手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太好了。我们再加把劲,争取在物资到之前,把设备的核心框架再优化一遍,到时候就能更快投入调试。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几乎住在了实验室里。白天,沈砚之指导陈默调试信号接收器,偶尔停下来,用铅笔在图纸上修改几笔;夜晚,煤油灯的火苗摇曳不定,他们围着电路板,一言不发地焊接零件,只有锡焊融化时
滋滋
的声响,在寂静的破庙里回荡。陈默原本还有些毛躁的手艺,在沈砚之的指点下愈发熟练,有时甚至能提前预判出电路设计中的问题,让沈砚之忍不住感叹:你这孩子,要是生在和平年代,定能成为顶尖的工程师。
可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这天傍晚,陈默去山外的村落买粮食,刚走到村口,就看到几个穿着便衣的陌生人,正围着一位老人盘问着什么。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神却像毒蛇般阴冷,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嘴里反复念叨着
破庙外地人仪器
几个词。陈默心里一紧,立刻躲到一棵大树后,屏住呼吸观察。直到那些人离开,他才敢出来,拉着老人追问,才知道这几人已经在村里转了好几天,说是要找
走失的朋友,可问的问题却全是关于外来人的行踪。
先生,肯定是日军特务!
陈默跌跌撞撞跑回破庙,声音都在发颤,他们已经盯上这附近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沈砚之正在调试信号发生器,听到这话,手里的螺丝刀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他快步走到门口,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眉头拧成了一个结。这些日子,他不是没有担心过特务的搜查,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实验室里的图纸、零件,还有刚有眉目的设备雏形,一旦被发现,不仅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他们两人也难逃厄运。
不能慌。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陈默,你先把桌上的图纸收起来,塞进石壁的缝隙里,用干草盖住。我去把核心电路板拆下来,藏到身上。要是他们真的来了,我们就装作是迷路的商人,绝不能暴露身份。
两人立刻行动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实验室。就在陈默刚把最后一张图纸藏好时,远处突然传来了狗叫声,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沈砚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迅速将拆下来的电路板塞进长衫内侧的口袋里,又拉着陈默躲到破庙的后门,随时准备撤离。
哐当!
庙门被一脚踹开,几个穿着便衣的特务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陈默在村口看到的高个子男人
——
松井健。他环顾了一圈破庙,目光落在工作台上散落的零件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说吧,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沈砚之强压着内心的恐惧,走上前,拱手道:这位先生,我们是做小生意的,路过这里遇到大雨,就暂时在庙里避一避。这些零件,是我们用来修马车的,没什么特别的。
松井健向前走了两步,鼻子凑到沈砚之面前,仔细嗅了嗅,突然抬手抓住他的手腕,眼神阴鸷:修马车我怎么闻到了焊锡的味道还有,你手上的茧子,分明是常年握笔、摆弄仪器磨出来的,根本不是做小生意的人!
沈砚之心里一沉,知道自己的谎言被识破了。他用力想挣脱松井健的手,却被对方死死攥住,动弹不得。旁边的特务见状,立刻冲上来按住陈默,将他的胳膊反绑在身后。
把他们带回去审问!
松井健厉声下令,搜!仔细搜!一定要找到他们在这里搞鬼的证据!
特务们立刻在破庙里翻箱倒柜,有的撬石壁,有的翻干草,眼看就要找到藏图纸的缝隙。沈砚之急得满头大汗,突然看到墙角的煤油灯,心里有了主意。他趁松井健不注意,猛地抬脚踹向旁边的木桌,桌子上的煤油灯
哗啦
一声掉在地上,火苗瞬间窜起,点燃了地上的干草。
着火了!快救火!
特务们乱作一团,纷纷去扑火。沈砚之趁机用力推开松井健,拉着陈默就往后门跑。松井健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大喊:追!别让他们跑了!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山林,身后的枪声和喊叫声此起彼伏。沈砚之知道,破庙已经暴露,他们必须尽快找到新的藏身之处。他拉着陈默,沿着崎岖的山路一直跑,直到再也听不到身后的追赶声,才敢停下来,靠在一棵大树上大口喘气。
先生,您受伤了!
陈默突然惊呼。沈砚之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被火烧伤了,衣服上还沾着火星,伤口火辣辣地疼。他却只是摆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没事,小伤。图纸和电路板没丢就好。我们得赶紧找个新地方,重新搭建实验室,不能让特务得逞。
两人在山林里摸索了整整一夜,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山洞很深,里面干燥平坦,洞口被茂密的灌木丛遮挡,从外面很难发现。沈砚之让陈默在洞口放哨,自己则忍着伤口的疼痛,开始清理山洞里的碎石和杂草。
先生,您歇会儿吧,我来弄。
陈默看着沈砚之手臂上的伤口,眼里满是心疼。他从怀里掏出之前买的草药,小心翼翼地敷在沈砚之的伤口上,这是村里老人给的草药,说能治烧伤。您都受伤了,还这么拼命,要是……
要是您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国家交代,怎么向您的家人交代啊
沈砚之看着陈默泛红的眼眶,心里一阵温暖。他抬手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轻声说:傻孩子,我们做这些,不就是为了让更多人的家人能团聚吗我想念晚晚和念念,想念家里的热饭热菜,可我更清楚,要是我们的设备研发不出来,前线的战士们就会多一分危险,更多的家庭就会像我们一样,面临分离的痛苦。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他顿了顿,望向山洞外的天空,眼神变得格外坚定:我们现在虽然身处困境,但只要信念不丢,就一定能坚持下去。等我们的设备成功了,就能给前线传递更多重要的消息,就能早日把日军赶出中国,到时候,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回家,和家人团聚了。
陈默用力点了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拿起身边的石头,开始帮沈砚之清理山洞。阳光透过洞口的灌木丛,洒进山洞里,照在两人忙碌的身影上,也照在他们眼中闪烁的希望之光上。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在山洞里重新搭建实验室。没有工作台,就用石头垒起简易的台子;没有煤油灯,就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天光工作;粮食不够了,就挖山里的野菜,偶尔运气好,还能捉到几只野兔。沈砚之的伤口因为没有药物治疗,反复发炎,每次焊接零件时,手臂都疼得发抖,可他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只是咬着牙,一次次将导线焊接到电路板上。
陈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每天都会提前起床,去山里寻找草药,给沈砚之换药;晚上,他会主动承担起大部分的体力活,让沈砚之能多休息一会儿。有时,他会忍不住问沈砚之:先生,您说我们能成功吗我们真的能在三个月内完成任务吗
沈砚之总会拿起桌上的电路图,指着上面的核心部件,笑着说:你看,我们已经解决了信号传输的关键问题,只要等物资一到,就能进行整机调试。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就一定能成功。别忘了,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前线的战士们,还有千千万万等待和平的中国人,他们都在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这天夜里,沈砚之正在绘制调试方案,陈默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裹,兴奋地喊道:先生!物资!老周把物资送来了!里面有我们需要的三极管、电阻,还有药品和粮食!
沈砚之猛地抬起头,快步走过去,打开包裹。看到里面整齐摆放的零件和药品,他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三个月的等待,三个月的坚守,终于没有白费。他拿起一个三极管,仔细看了看,又递给陈默:快,我们现在就开始组装,争取早日完成调试!
山洞里的煤油灯再次亮起,两人围在工作台前,专注地组装着设备。锡焊融化的
滋滋
声,零件碰撞的
叮当
声,还有两人偶尔的低语声,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山林里,谱写着一曲关于坚守与希望的赞歌。沈砚之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更加艰难,松井健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随时都可能面临生命危险。但他更清楚,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重大,只要能为国家、为人民尽一份力,就算付出再多,也值得。
夜色渐深,山洞里的灯光却依旧明亮。沈砚之看着手中渐渐成型的通讯设备,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知道,胜利的曙光,已经在不远处等待着他们。
第三章:余生许国,无问归期
腊月初八的清晨,核桃箐的山林被一层薄雪覆盖,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山洞实验室里,沈砚之正全神贯注地调试新型通讯设备,指尖在电路板上轻轻滑动,双眼紧盯着示波器上跳动的波形。陈默站在一旁,手里攥着一块干粮,却忘了放进嘴里
——
这是他们连续奋战的第三个通宵,设备的信号传输终于稳定在理想数值,只要将核心部件送到三十里外的前线指挥部,就能立刻投入使用。
成了!先生,我们真的成了!
陈默突然大喊出声,声音因激动而沙哑。示波器上,一道清晰的正弦波稳定跳动,这意味着设备能穿透日军的通讯干扰,将情报准确传递到前线。沈砚之缓缓直起身,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抬手拍了拍设备外壳,像是在抚摸一件珍宝:是啊,成了。这三个月的苦,没白吃。
可笑容很快从沈砚之脸上褪去。他想起老周上次送来的消息,松井健因为上次让他们逃脱,被上级严厉斥责,最近正带着大批特务在滇西山区搜捕,手段比之前更加残忍。三十里的路程,看似不长,却处处是危机。
陈默,
沈砚之转身看向助手,语气变得严肃,现在情况紧急,设备必须尽快送往前线。我已经标好了路线,你带着核心部件走后山的小路,那里有我们之前做好的标记,能避开特务的主要搜查区域。
陈默愣住了,他看着沈砚之,急忙说:先生,要走一起走!您的伤还没好,而且您对设备更熟悉,前线的战士们需要您去指导调试!
不行。
沈砚之摇了摇头,眼神坚定,我必须留下来。松井健一直在找我们,我留在这里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给你争取时间。而且我的手臂还没恢复,走山路会拖累你。你放心,只要设备能送到前线,就算没有我,战士们也能根据我写的说明书完成调试。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陈默。里面除了设备说明书,还有一封封好的信:这封信,你帮我交给苏晚。如果……
如果我没能回去,就告诉她,我这辈子,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百姓,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她和念念。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等战争结束了,就带着念念找个安稳的地方生活,别再等我了。
陈默接过油纸包,手指忍不住颤抖。他知道沈砚之的脾气,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改变。可他更清楚,留下来意味着什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先生,您一定要保重!我把设备送到前线后,就立刻回来找您!
沈砚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好,我等你回来。时间不早了,你快出发吧。记住,路上一定要小心,遇到危险就往山林里躲,别硬拼。
陈默用力点了点头,将核心部件和油纸包紧紧抱在怀里,转身朝着山洞后门走去。走到洞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砚之正站在工作台前,整理着桌上的图纸,阳光透过洞口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这一眼,成了陈默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画面。
陈默离开后,沈砚之将剩下的零件和图纸全部烧毁,然后拿起一把从特务那里缴获的手枪,走出了山洞。他故意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脚印,朝着与陈默相反的方向走去
——
他要把特务引到自己这边来。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沈砚之听到身后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狗叫声。他知道,松井健带着特务追来了。他加快脚步,朝着前面的一座小山坡跑去。山坡上没有太多的遮挡物,却能清楚地看到四周的动静,他要在这里,为陈默争取更多的时间。
沈先生,别跑了!
松井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得意,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吗只要你把通讯设备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沈砚之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朝着山坡上跑。他知道,松井健根本不会信守承诺,就算自己交了设备,也难逃一死。他爬上山坡,转过身,举起了手中的手枪。
松井健带着十几个特务追到山坡下,看到沈砚之独自一人,不禁皱起了眉头:你的助手呢设备在哪里
设备已经被我送到前线了。
沈砚之冷笑一声,松井健,你们日本侵略者在中国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迟早会被我们赶出去!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松井健被激怒了,他拔出腰间的军刀,厉声喊道:给我上!活捉他!我要让他尝尝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厉害!
特务们纷纷举起枪,朝着沈砚之开枪。沈砚之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凭借着地形优势,开枪还击。子弹呼啸着飞过,打在石头上,溅起阵阵火花。沈砚之知道自己的子弹有限,他必须节省弹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战斗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沈砚之的子弹很快就打光了。他靠在石头上,大口喘着气,手臂上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再次裂开,鲜血染红了衣衫。松井健带着特务慢慢逼近,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沈先生,现在你没有子弹了,我看你还怎么反抗!
沈砚之缓缓站起身,眼神依旧坚定: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我们中国人,是不会屈服的!
松井健恼羞成怒,举起军刀,朝着沈砚之砍去。沈砚之没有躲闪,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松井健扑了过去。他死死地抱住松井健的腿,不让他再前进一步。
快!开枪!
松井健大声喊道。
特务们纷纷开枪,子弹穿透了沈砚之的身体。他感觉到一阵剧痛,身体慢慢失去了力气,可他依旧紧紧抱着松井健的腿,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
他知道,陈默应该已经快到前线了,他的任务,完成了。
沈砚之的身体缓缓倒在雪地上,鲜血染红了周围的白雪,像是一朵盛开的红梅。松井健踢开他的尸体,气急败坏地喊道:搜!给我仔细搜!一定要找到设备!
可他们翻遍了整个山坡,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设备的踪迹。松井健看着沈砚之的尸体,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恐惧
——
他知道,自己这次,又失败了。
与此同时,陈默终于赶到了前线指挥部。他浑身是雪,脸上布满了冻疮,却依旧紧紧抱着核心部件。当他将设备和说明书交给指挥官时,再也忍不住,瘫倒在地上,放声大哭:指挥官,设备带来了!可是……
可是沈先生他……
指挥官看着陈默,又看了看手中的设备,眼眶泛红。他用力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好孩子,你做得很好。沈先生是英雄,我们一定会记住他的牺牲!
当天下午,新型通讯设备就被成功调试完成,并投入使用。前线的通讯干扰问题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我军战士凭借着准确的情报,对日军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短短三天时间,就收复了三座被日军占领的城镇,取得了滇西抗战以来的重大胜利。
战斗结束后,指挥官特意找到了陈默,将沈砚之留下的那封信交给了他:这封信,你还是亲自交给沈夫人吧。沈先生为国家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我们应该让他的家人知道他的事迹。
陈默带着信,踏上了前往昆明的路。一路上,他看到到处都是庆祝胜利的百姓,听到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沈砚之用生命换来的。
回到昆明后,陈默找到了苏晚。当苏晚看到那封信时,手忍不住颤抖。她拆开信封,里面是沈砚之熟悉的字迹:
晚晚,见字如面。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了。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也请原谅我不能遵守回家的承诺。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个人带着念念很辛苦,我也很想陪在你们身边,看念念长大,和你一起变老。可我是一名中国人,在国家危难之际,我不能退缩。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娶了你,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好好陪伴你和念念。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念念,别为我难过。等战争结束了,就带着念念找个安稳的地方,好好生活。告诉念念,她的爸爸,是为了让更多的孩子能过上和平的生活,才离开的。
余生已许国,便无问归期。若有来生,我一定好好陪在你们身边,再也不分开。
砚之
绝笔
苏晚读完信,泪水早已湿透了信纸。她抱着信,坐在窗前,望着远方的天空,轻声说:砚之,我懂你。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念念,会等战争结束,会让她知道,她的爸爸是个英雄。
几年后,抗战胜利的消息传遍了全国。陈默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工程师,继续投身于国家的通讯事业。他常常会带着苏晚和已经长大的念念,去滇西的那座小山坡上,为沈砚之扫墓。
每次站在墓碑前,陈默都会想起沈砚之当年说过的话:我们这样值得吗
如今,他终于有了答案
——
值得。因为他们的牺牲,换来了国家的和平,换来了百姓的幸福生活。沈砚之虽然没能等到归期,却用自己的生命,践行了
余生许国,不问归期
的誓言,他的精神,将永远流传下去,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为了国家的繁荣富强,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