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游戏
顾晏辞把我错认成林薇薇的那个下午,大学艺术展展厅里的暖光灯正把人群烘得发燥。我攥着那叠插画稿的指节泛白,纸边被手心的汗浸得发皱,稿纸上那片香樟林的阴影里,还留着我凌晨三点修改时蹭上的铅笔灰——为了赶这个展,我在画室熬了三个通宵,连昨天打翻靛蓝颜料染脏裙摆的白棉布裙都没来得及换。
展厅东侧的洗手间门口堆着几个废弃画框,我正低头核对稿子上的光影细节,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下一秒,手腕被人攥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整个人被猛地拽进一个坚实的怀抱。后背贴上熨帖的定制西装面料,雪松混着威士忌的味道瞬间裹住我,那是顾晏辞身上独有的气息,去年图书馆三楼,他坐在我斜前方看财经杂志时,风从窗户吹进来,我偷偷闻过一次,记了整整十二个月。
薇薇,别闹了。他的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平时绝不可能出现的脆弱,跟我回家,好不好我知道你还在怪我高三那年没敢跟你爸妈说要娶你,可这次我不一样了,我能护住你了……
我浑身僵得像块石头,指尖的画稿哗啦散了一地。顾晏辞,金融系的天之骄子,永远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西装袖口的珍珠母贝纽扣能映出人影,连走路都带着疏离的矜贵。上周食堂里,有人把热汤洒在他浅灰色西裤上,他也只是皱了下眉,让助理递上湿纸巾,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对方。可现在,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把我箍在怀里,温热的呼吸拂过我耳垂,带着酒气的灼热,连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都清晰地传过来。
你看,他抬手抚过我耳后的碎发,指尖带着常年打高尔夫磨出的薄茧,动作轻得像碰易碎品,你瘦了这么多,在国外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学校后街那家‘甜时光’,我每周都去买草莓蛋糕,就怕你突然回来想吃,店员都认识我了……
他的指尖划过我耳后皮肤时,一阵战栗从脊椎窜到头顶。展厅里人来人往,有人路过时投来好奇的目光,甚至有女生掏出手机偷偷拍照,可他的低语像在我们之间拉了道无形的屏障,把所有喧嚣都挡在外面。我看着他泛红的眼尾——那是我认识他三年来,第一次见他卸下冷硬的面具,露出这样柔软的模样——到了嘴边的我不是林薇薇,硬生生被咽了回去。
林薇薇,他念了三年的邻家姐姐,去年夏天出国前,只给她发了条我们不合适的短信,就消失在了机场。系里谁都知道,顾晏辞为了她,放弃了保送清华的名额,跟着她考来了这所普通的一本院校。而我,苏晚,不过是因为眉眼和林薇薇有三分像,又恰好穿了件和她当年常穿的款式相近的白棉布裙,就成了他醉酒后抓住的浮木。
可我舍不得推开他。图书馆里他低头看书时的侧脸,篮球场上他进球后扬起的嘴角,甚至是他偶尔路过画室,朝里瞥一眼的瞬间——这些我偷偷藏在心底的碎片,此刻正借着他的拥抱,一点点拼凑成完整的画面。哪怕只是替身,我也想多贪恋这一刻的温暖。
后来我才从室友陈瑶嘴里知道,林薇薇出国那天,顾晏辞在机场等了整整十个小时。他抱着她最喜欢的草莓蛋糕,揣着写了三天三夜的信,从清晨等到深夜,最后只收到那条冷冰冰的短信。蛋糕放坏了,他舍不得扔,一直放在冰箱里,直到发霉才被阿姨清理掉;那封信被他揉了又展,最后夹在《宏观经济学》课本里,页脚都磨白了,连里面的字迹都晕开了。
清醒后的顾晏辞对那天的失态只字未提,却开始像影子似的出现在我生活里。
我在画室兼职时,他会拎着两杯热拿铁站在门口,倚着门框看我调色。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把西装裤腿熨出利落的折痕,连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表链都闪着细碎的光。路过,我抬头看他时,他总是先皱起眉,语气别扭得像在找借口,顺便给你带杯咖啡,免得你画到低血糖晕倒,耽误我下次找你帮忙改画。
可我知道,他的教学楼在校园最东边,绕到艺术系的画室要穿过整个校区,还要经过两个红绿灯,根本不是路过。有次我提前半小时离开画室,想绕去甜品店买面包,却在街角看见他站在甜时光门口。他手里拿着一盒草莓蛋糕,指尖捏着包装盒的边缘,指节泛白,犹豫了半天,又把蛋糕放了回去——那是林薇薇喜欢的,不是我。我躲在香樟树后,看着他转身走向画室的背影,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梅雨季的一天,我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困在画室楼下。天空黑压压的,雨水砸在地面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我的帆布鞋很快就湿透了,冷得脚趾发麻。我正望着水幕发愁,就看见一把黑伞从雨幕中缓缓走来,伞下的顾晏辞穿着深灰色西装,裤脚已经湿了大半,头发也湿了几缕,贴在额头上,少了几分平时的冷硬。
我刚好要来艺术楼交材料。他把伞往我这边倾了倾,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可我分明看见他手里什么文件袋都没拿。后来他朋友张浩说漏嘴,那天顾晏辞特意查了我兼职的时间表,在宿舍楼下等了四十分钟,看见下雨,抓起伞就往画室跑,生怕我被淋到。他那点心思,也就你看不出来。张浩拍着我肩膀叹气,可我只觉得难过——他的好,从来都不是给苏晚的,而是给那个像林薇薇的我。
最让我心惊的是美术系的李明。他仗着自己是系里的优等生,又是教授的侄子,总对我动手动脚。有次他故意碰倒我的画架,靛蓝颜料洒了一地,他的手还不经意地擦过我的腰,嘴里说着对不起,眼神却透着猥琐。我气得发抖,想推开他,却被他攥住手腕,他压低声音威胁:苏晚,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顾晏辞真的喜欢你他不过是把你当林薇薇的替身,等林薇薇回来,你什么都不是。
我挣脱不开他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在这时,画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顾晏辞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他快步走过来,一把将我护在身后,抬手攥住李明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李明疼得叫出声。离她远点。顾晏辞的眼神冷得能凝出冰碴,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怒火,再让我看见你碰她一下,我不介意让你在这个学校待不下去。
李明不服气地想理论:顾学长,这是我和苏晚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吧
顾晏辞直接调出手机里的照片——竟是李明同时和三个女生交往的聊天记录,还有他哄骗女生送他奢侈品的截图。需要我联系教务处,聊聊你去年抄袭我朋友作品集的事吗他声音不大,却让李明的脸色瞬间惨白。李明抄袭的事,系里只有几个老师知道,没想到顾晏辞会查到。李明不敢再嚣张,甩开顾晏辞的手,仓皇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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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空气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雨声。顾晏辞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画稿,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颜料,动作轻得像怕弄坏什么珍宝。以后他再找你麻烦,就给我打电话。他把画稿递给我,语气软了些,别一个人扛着。
我接过画稿,指尖碰到他的手,温热的触感让我心跳加速。我清楚自己只是替身,却还是可耻地沉溺在这份偷来的温柔里。我开始期待每天清晨画室门外的咖啡香,期待雨天那把总是倾向我的黑伞,期待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冷漠外表不符的笨拙关怀。我甚至开始骗自己,或许再等等,他就能看见我,看见那个不是林薇薇替身的苏晚。
大三那年,我拿到了法国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和全额奖学金。那是我从小的梦想,为了这个名额,我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画了上百幅作品,手指上的茧子磨破了一层又一层。签证通过那天,我攥着护照想给他惊喜,特意去商场买了条米白色连衣裙,还带了他喜欢的古巴雪茄——他上次跟朋友聊天时提过,说这种雪茄的口感很醇厚。
可我刚走到他公寓楼下,就看见他站在阳台,对着一张照片出神。那是林薇薇十八岁生日时在樱花树下的留影,穿着白棉布裙的少女举着草莓甜筒笑得灿烂,照片的边角已经磨损,显然经常被摩挲。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照片上林薇薇的脸,眼神里的温柔是我从未见过的。
他听见动静回头,眼底来不及收起的脆弱狠狠刺中了我。苏晚,你怎么来了他快步走下来,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生疼,你能不能别走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我已经习惯有你在身边了。
那一刻,窗外的晚霞正好,橙红色的光在他轮廓上镀了层柔光。我看着他微颤的睫毛,想起暴雨里倾斜的伞,想起他为我赶走李明时的凌厉,想起他蹲下身帮我捡画稿时的温柔——鬼使神差地,我从包里掏出签证通知,当着他的面撕成了碎片。纸屑飘落在地上,像破碎的蝴蝶,我笑着说好,我不走,假装没看见飘落的纸屑里那个被揉碎的梦想。
或许,习惯也是一种喜欢吧,我这样骗自己。
毕业后我搬进了他的公寓,成了众人眼中顾总的小女友。他进了家族企业,成了年轻的顾总,身边的人对我都客客气气,可我知道,他们背后都在议论,说我是林薇薇的替身,说我是靠脸上位的。
我学着林薇薇把短发留长至腰际,每天花半小时用精油打理头发,让发质变得像她一样柔顺;我戒掉了最爱的香菜,哪怕吃火锅时看见香菜就馋得不行,因为林薇薇不喜欢香菜的味道;我甚至改变了自己的画画风格,从大胆的色块变成甜美的治愈风——只因为他某次看林薇薇的画时,随口说了句薇薇喜欢这样的,很温柔。
我把自己活成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以为这样就能留住他。
他的朋友每次聚会都会打趣他金屋藏娇,可他从来不让我碰他的手机,手机密码是林薇薇的生日——19980612,我试了一次就记住了,却再也没敢碰过。他的钱包里始终放着林薇薇的照片,每次翻开钱包付钱时,我都能看见那张笑脸,像根刺,扎在我心里。每次越洋电话响起,他总会躲到阳台轻声细语,那种温柔是我从未拥有过的,有次我不小心听见他说等你回来,我们就去领证,心像被冰锥扎了一下,凉得透骨。
有次我发烧到39度,躺在床上浑身无力,想让他陪我去医院。他却接到一个电话,说林薇薇在国外感冒了,担心得不行,立刻让助理订了最早的机票,连句关心的话都没给我留。我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烧得晕乎乎的脑袋里,突然想起李明说的那句话:你以为顾晏辞真的喜欢你他不过是把你当林薇薇的替身。
那天我自己打车去了医院,输液的时候,护士问我怎么没人陪,我笑着说我男朋友有事,眼泪却在转身时掉了下来。
真正让我崩溃的是那个凌晨。他有个重要的项目,需要插画做宣传,我熬了整夜帮他修改,眼睛酸涩得几乎睁不开,滴了好几滴眼药水才撑住。终于赶在deadline前完成,我保存好文件,又去厨房给他热了杯牛奶——他胃不好,熬夜容易胃疼,我特意加了点蜂蜜。
我捧着热牛奶走到书房门口,想让他休息一会儿,却听见阳台上传来他放柔的声音:薇薇,你上次说的那个爱马仕限量款包,我已经让助理寄出去了,你收到记得跟我说。别省着花钱,我的副卡你随便用,不够再跟我说。玻璃门映出他温柔的侧脸,嘴角带着笑意,和我记忆里那个冷漠的顾晏辞判若两人。而我的倒影在玻璃上,脸色苍白得像纸。
牛奶杯从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热牛奶溅了一地,杯子碎成了好几片。碎裂声惊动了他,他皱眉回头,第一反应不是看我有没有受伤,而是快步走到电脑前,检查文件是否受损: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些文件很重要,要是丢了,整个项目都要延误。
我望着地板上蜿蜒的白色液体,像一道冰冷的伤口,声音发颤:顾晏辞,我到底算什么
他沉默了,客厅里只剩下时钟滴答的声音。那种沉默比指责更伤人,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我的心。最后他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不耐烦:苏晚,别闹脾气。衣服、包包、首饰,哪样缺了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你还要什么
是啊,他给了我一切物质上的东西,却唯独不给我真心。我想要的从来不是奢侈品,是他的眼里能有我,是他叫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苏晚,不是林薇薇;是他在我生病的时候,能陪在我身边,而不是担心另一个人的感冒。
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二十二岁生日。
我提前半个月订好了他喜欢的法餐厅Le
Jardin,那家餐厅很难订,我托了三个朋友才拿到位置。我亲手画了一幅插画,画的是我们初遇时的香樟林,这次树下并肩的变成了我们,我画了整整一个星期,每一笔都透着期待。我还用三个月的兼职费买了他随口夸过的江诗丹顿手表,那手表要三万多,我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接稿,连饭都舍不得吃好的,有时候一天只吃两个馒头。
我从傍晚六点等到晚上十一点,餐厅里的客人越来越少,服务员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同情。桌上的红玫瑰蔫了,我点的蜡烛灭了又点,点了又灭,最后只剩下一小截蜡油。我给他打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背景音很喧嚣,像是在酒吧。
然后我听见了林薇薇娇嗔的声音,清晰地从电话那头传来:晏辞,我脚崴了,好痛啊,你快过来陪我嘛。
他立刻回应,语气里满是焦急:你在哪定位发我,我马上到!甚至没等我开口,就匆匆说:生日抱歉,我忘了,你自己先吃,我这边有事要处理。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手指冰凉得没有知觉。这时手机弹出一条朋友圈提醒,是林薇薇发的——她坐在顾晏辞的副驾上,举着一杯奶茶笑得灿烂,配文:还好有你在~下面她自己回复:回国办事顺便找他,真巧~
哪里是巧,是他根本没把我的生日放在心上。
我走出餐厅时,外面下起了小雨,不大,却很密,落在身上冰凉。雨夜的长街空荡荡的,我踩着高跟鞋独自走着,鞋跟在石板路上敲出嗒嗒的声音,像在嘲笑我的狼狈。走了没几步,鞋跟突然断了,我索性脱掉鞋子,光着脚走在湿漉漉的路上,石子硌得脚底生疼,却比不上心里的疼。
雨水混着泪水滑进衣领,冰凉的触感让我清醒。回忆像默片一样在脑海里闪回:他递来的热咖啡,暴雨里倾斜的黑伞,为我赶走李明时的凌厉,还有他躲在阳台给林薇薇打电话时的温柔——原来所有的好都是镜花水月,照见的永远是另一个人的倒影。我不过是他用来打发时间的替身,是他在等林薇薇回来时的慰藉。
回到公寓时,已经是凌晨一点。我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收拾行李。他给我买的那些奢侈品,我很少用,现在看来,像一个个笑话,我把它们整齐地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连包装都没拆。最后我留下了那幅香樟树插画,在背面写上:顾晏辞,三年的替身戏该落幕了。祝你和林小姐得偿所愿,祝我找回自己。
我租了学校附近的一间老工作室,很小,只有十几平米,却很安静。我重新申请了法国的签证,每天接稿接到手软,有时候一天只睡三个小时,却觉得很充实——我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不用再模仿别人,不用再做谁的影子。
出版社的编辑第一次看到我的画时,在电话里激动得声音都发颤:苏晚,你的画里有光!那种属于夏天、属于自由的光,太打动人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工作室的窗边,窗外的香樟树正抽出新叶,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在画纸上,映出稿子里少女奔跑的剪影——那是我重新拾起的风格,大胆的色块、明亮的色调,画里的人不再是温柔婉约的林薇薇,而是会在阳光下大笑、会在雨天踩水的苏晚。挂了电话,我蹲在地上哭了很久,不是难过,是终于被看见的释然。
签证下来那天,我去咖啡馆买拿铁,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拉住了手腕。是张浩,他瘦了很多,西装外套空荡荡地挂在身上,眼底满是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看起来憔悴得不像样子。
苏晚,我找了你四十七天。他的声音哽咽,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走后,顾晏辞把公寓翻遍了,你的东西都没带走,那些奢侈品你也留下了……他每天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翻你画过的稿子,才发现自己有多混账。
我抽回手腕,轻轻搅动着杯里的冷咖啡,窗外的梧桐叶正一片片打着旋儿落下,落在咖啡馆的玻璃上,留下淡淡的影子。原来他记得我走后的第四十七天,却记不住我生日当天在法餐厅从傍晚等到深夜的约定。我笑了笑,没说话。
就在张浩想再说些什么时,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了。林薇薇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胳膊走了进来,男人穿着定制的阿玛尼西装,手上戴着鸽子蛋钻戒,一看就是身价不菲的富豪。林薇薇看见我们,眼睛瞬间亮了,故意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走过来,晃了晃手上的钻戒,语气里满是炫耀:哟,这不是张浩吗顾晏辞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哦,对了,他是不是还在找苏晚啊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带着钩子,充满了嘲讽:苏晚,你不会真以为顾晏辞喜欢你吧当年我跟他在一起,不过是看他家世好又听话,能给我买包买首饰罢了。现在我找到了更好的,他对我来说,早就没用了。
她身边的男人配合地搂紧她的腰,不屑地瞥了张浩一眼,语气傲慢:薇薇,这种人有什么好聊的我们还要去看别墅呢。
知道啦,亲爱的。林薇薇娇笑着踮起脚尖亲了亲男人的侧脸,转头看向张浩时,眼神里的轻蔑更浓了,对了,张浩,你跟顾晏辞说一声,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未婚夫会不高兴的。还有,他之前给我寄的包,我已经拿去二手店卖了,款式太老,我看不上。
张浩的脸色瞬间惨白,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地看着林薇薇:你……你说什么你当年不是说喜欢他吗你说过要跟他结婚的!
喜欢结婚林薇薇嗤笑一声,声音大得让咖啡馆里的人都看了过来,张浩,你是不是跟顾晏辞一样傻我喜欢的是他的钱,不是他这个人!他当年为了我放弃清华,跟着我来这个破学校,我还觉得可笑呢。还有啊,我出国根本不是为了留学,是为了钓更有钱的男人,他倒好,还在机场等我十个小时,真是个蠢货!
她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在张浩心上,也扎在我曾经的过往里。我看着她得意洋洋的嘴脸,突然觉得很释然——那些年的委屈、难过、自我怀疑,好像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原来我不是输给了林薇薇,是输给了顾晏辞的执念,输给了那个不肯清醒的自己。
我起身拿起桌上的画稿,那是一幅未完成的《巴黎街景》,稿子里的埃菲尔铁塔下,站着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阳光正好落在画纸上,照亮了女孩清晰的眉眼——那是我自己的样子,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
顾晏辞,我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在跟那段荒唐的过去告别,爱情不是谁像谁,而是谁看见了谁。很可惜,你从来不肯看见我。
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时,门口的风铃轻轻响了起来,清脆的声音像新生的号角。街角的展板上,法国学校的宣传单被风吹得飘了起来,打着旋儿落在我脚边,像是在向我招手。我弯腰捡起宣传单,指尖触到纸页的那一刻,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一次,我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我要去追寻属于苏晚的梦想,去巴黎的街头画画,去看埃菲尔铁塔的日出,去遇见那个能真正看见我的人。
我走了大概两百米,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顾晏辞。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带着熟悉的雪松味,只是这次,没有了威士忌的酒气,只剩下慌乱。
苏晚,你别走!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生疼,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把你当薇薇的替身,我不该忽略你的感受,我不该忘了你的生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回头看他,他比我离开时瘦了很多,眼下的乌青很重,头发也乱了,曾经一丝不苟的西装皱巴巴的,完全没了平时的矜贵。他的眼睛通红,里面满是慌乱和恳求,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顾晏辞,我轻轻抽回手腕,语气平静得没有波澜,你不是错在把我当替身,是错在从来没看清过自己的心。你爱的不是林薇薇,是你想象中那个完美的、不会离开你的林薇薇;你也不是喜欢我,是习惯了我对你的好,习惯了我围着你转。
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是苏晚的心,不是用来装别人影子的地方。三年了,我已经把它腾空了,再也装不下你的执念了。
他还想说什么,我却转身快步走开。风吹起我的头发,带着夏天的热气,却让我觉得无比轻松。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听他的声音,因为我知道,有些告别,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必要。
三个月后,我站在巴黎的塞纳河畔,手里拿着画笔,正在画河对岸的埃菲尔铁塔。阳光洒在我身上,温暖而明亮,身边不时有情侣牵手走过,笑着说着情话。
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国内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电话那头是张浩的声音,他的语气很平静:苏晚,我跟你说件事。顾晏辞辞职了,去了西藏,说要找自己。林薇薇跟那个富豪分了,听说富豪只是玩玩她,没打算跟她结婚,她现在到处找顾晏辞,却找不到了。
我看着画纸上渐渐成型的埃菲尔铁塔,笑了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挂了电话,我继续画画。笔尖在纸上滑动,画出了铁塔下奔跑的女孩,画出了塞纳河上的游船,画出了蓝得像宝石的天空。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最好的爱情从来不是做别人的替身,而是做自己,然后遇见那个能看见你的光芒、珍惜你的独特的人。
夕阳西下时,我收拾好画具,沿着塞纳河慢慢走。晚风拂过我的头发,带着花香,远处传来街头艺人的小提琴声,温柔而悠扬。我抬头看向天空,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美得像一幅画。
我知道,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属于苏晚的、真正精彩的人生,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