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我回到了我们复婚前夕。
他看着我,眼神狂热又势在必得:老婆,我们复婚吧,我知道错了。
我笑:好啊。
他以为我还会像上辈子一样爱他爱到疯魔。
可他不知道,我早在他递给我那杯毒酒时,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这一次,我要让他也尝尝,从云端跌落泥潭,是什么滋味。
和江川约好复婚的前一晚,我收到了银行的短信。
【您尾号6029的银行卡入账500000.00元,交易对方:旧物仓。】
旧物仓。
专门收购那些有年代感,但又没到古董级别的老物件。
五十万。
是我的那台,陪了我十五年,从我外婆手里传下来的老式缝纫机。
江川把它卖了。
在我俩白手起家最穷的时候,有人出二十万我都没舍得卖的缝纫机。
他只卖了五十万。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幕,平静地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江川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得意和轻哄。
霜霜,怎么还没睡是不是太激动了明天我们就是合法夫妻了。
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好好对你,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和我记忆里那个逼我喝下毒酒时,面目狰狞的男人判若两人。
我没理会他的深情告白,只问:我的缝纫机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随即,江川轻笑一声,语气带上了几分理所当然的霸道。
卖了。
一个破机器,占地方。我给你订了台最新的德国智能缝纫机,明天就到货,比你那个老古董好用一百倍。
霜霜,你以后是我江川的太太,眼光要放长远些,别总盯着那些没价值的旧东西。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上辈子,他也是这样。
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将我身边所有珍视的东西一一剥夺。
我的朋友,我的爱好,我的事业,最后,是我的命。
他说,我是他最爱的人,所以,我的一切都该属于他。
包括我的才华和生命。
江川。我轻声开口,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嗯老婆我在。他立刻应声。
我们不复婚了。
我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手机瞬间开始疯狂震动,江川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了进来。
我直接关机,拉黑,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我打开衣柜,将里面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连同我的设计手稿,一起塞进行李箱。
房子是江川的,我没什么可留恋的。
除了那台被他卖掉的缝纫机,我在这里,一无所有。
我拖着行李箱下楼时,江川的车正好一个急刹停在楼下。
他从车上冲下来,双眼猩红,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我是他的仇人。
林霜,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就为了一台破机器你要跟我取消复婚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
不是耍把戏,是通知你。
江川的胸膛剧烈起伏,他似乎想发作,但又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把怒火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受伤又深情的表情。
霜霜,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离婚是我不对,我混蛋。
可我已经知道错了,我重生回来,就是为了弥补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死死盯着我,企图从我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动容。
重生的秘密,他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因为在他眼里,我还是那个爱他如命,对他言听计从的林霜。
他以为他握着重生的剧本,就能再次将我牢牢掌控在手心。
可他不知道,我也带着前世的记忆,回来了。
机会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江川,你上辈子给过我机会吗
在我苦苦哀求你,别把我的设计稿给孟晚晚的时候,你给过我机会吗
在我被你关在阁楼,断水断粮,求你放我出去的时候,你给过我机会吗
在我喝下你递来的那杯毒酒,肠穿肚烂,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救救我的时候,你又给过我机会吗
我每说一句,江川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眼中的得意和掌控欲,渐渐被惊疑和慌乱取代。
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喃喃自语,看向我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我当然知道。
他以为的那些滴水不漏的恶行,每一件,都刻在我的骨血里。
我没再理会他的震惊,拖着行李箱,径直走向小区门口。
江川从后面追上来,声音里带着颤抖。
林霜,你别走!
没了我的钱,你连狗都不如!
这句威胁,和上辈子他将我锁在阁楼时说的一模一样。
我停下脚步,回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你的钱是你的。
但我的命,是我的。
我离开后,江川果然像上辈子一样,开始大肆宣扬我得了失心疯。
他说我为了逼他复婚不择手段,先是假意答应,又在复婚前夜反悔,闹着要自杀。
把缝纫机的事情,说成是我无理取闹的导火索。
一时间,我们共同的朋友圈里,谣言四起。
所有人都在指责我不知好歹,放着江川这样的钻石王老五不要,非要作天作地。
林霜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江川对她多好啊,简直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就是,听说离婚后江川还一直等着她,现在好不容易同意复婚了,她又闹这一出。
我听说啊,她是嫌江川给的彩礼不够多,想用这种方式拿捏江川呢。
啧啧,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懒得解释。
这些人,上辈子就已经让我看清了他们的嘴脸。
不过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墙头草。
江川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就能毫不犹豫地将我踩进泥里。
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第一件事就是把江川给我的那张五十万的卡,注销了。
然后,我拿出我所有的积蓄,联系了一个人。
裴瑾。
一个常年给我和江川工作室供应顶级面料的供应商。
上辈子,在我被江川囚禁,声名狼藉的时候,只有他,托人给我送过一次食物和水。
虽然最后还是被江川发现,并被他狠狠地羞辱了一顿。
但那份温暖,我至死都记得。
电话接通,裴瑾清冷的嗓音传来。
林小姐。
裴先生,我想跟你做一笔生意。
我开门见山。
裴瑾似乎有些意外,顿了顿才问:什么生意
我要开一间属于我自己的高定服装工作室。
我需要你的面料,以及,一笔投资。
我没有绕弯子,因为我知道,裴瑾是个聪明人。
他沉默了片刻,问:你需要多少
五十万。
我报出了缝纫机的价格。
我要用江川卖掉我珍宝换来的钱,作为敲响他丧钟的第一声。
好。裴瑾答应得异常爽快,账号给我。另外,我的条件是,我要你工作室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可以。
这个条件,比我想象的要优渥太多。
以裴瑾在业内的地位和资源,他完全可以要求更多。
裴先生,你不问问我,拿什么保证你能回本吗我忍不住问。
电话那头,裴瑾轻笑了一声。
林霜这个名字,就是最好的保证。
拿到裴瑾的投资后,我立刻租下了一个位于市中心创意园的小型工作室。
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寒霜。
既是我的名字,也预示着江川的寒冬,即将来临。
工作室刚刚开始装修,一个不速之客就找上了门。
孟晚晚。
上辈子抢走我设计稿,踩着我上位的绿茶。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画着楚楚可怜的淡妆,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
霜霜姐,我听说你和江川哥又吵架了你别生他的气,他也是太在乎你了。
她一开口,就是那股熟悉的茶味。
我靠在满是灰尘的门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表演。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孟晚晚眼神闪了闪,随即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我担心你啊,就跟朋友打听了一下。霜霜姐,你这是在做什么怎么租了这么个破地方
她一边说,一边嫌弃地打量着还是一片狼藉的工作室。
你跟江川哥服个软吧,他那么爱你,肯定会原谅你的。何必一个人在外面受这种苦呢
她说着,就要上前来拉我的手。
我侧身躲开。
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
孟晚晚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她大概没想到,一向温吞好脾气的我,会这么不给她面子。
上辈子,我就是太好脾气了,才会被她一次又一次地算计。
她借着崇拜我的名义接近我,偷学我的设计技巧,最后,更是和江川里应外合,将我即将发布的新品设计稿据为己有,一举成名。
而我,则被江川以状态不好,需要休息为由,彻底雪藏。
见我不为所动,孟晚晚眼珠一转,又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霜霜姐,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江川哥他……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她说着,眼眶就红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看着她拙劣的演技,只觉得好笑。
所以,你是来替他求情的
我……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们因为我而产生误会。孟晚晚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吟。
好一朵盛世白莲。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裴瑾。
我接起电话,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些。
喂,裴先生。
嗯,我在工作室。装修队刚到。
好,那你过来吧,我等你。
挂了电话,我看到孟晚晚正用一种嫉妒又怨毒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像要把我撕碎。。
她大概以为,我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的靠山。
也好。
就让她这样误会着吧。
反正,好戏才刚刚开始。
孟晚晚没待多久就走了。
临走前,她不小心将一杯热咖啡洒在了我放在桌上的设计草图上。
大片的咖啡渍,瞬间毁了我好几个晚上的心血。
她惊呼一声,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霜霜姐,我不是故意的!
我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没关系。
反正,那些草图,我早就记在了脑子里。
她毁掉的,不过是几张废纸。
孟晚晚见我毫无反应,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走了。
她前脚刚走,裴瑾后脚就到了。
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清隽。
他看到桌上被咖啡弄脏的草图,眉心微蹙。
怎么回事
不小心弄脏的。我轻描淡写地带过。
裴瑾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我帮你联系的业内最好的装修团队和施工队,你看看。
另外,你需要的面料,我已经让他们从意大利加急空运过来了,最迟后天到。
他的办事效率,永远这么高。
谢谢。
除了这两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裴瑾却摇了摇头:我们是合作伙伴。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也是朋友。
朋友。
这个词,让我有片刻的恍惚。
上辈子,我几乎没有朋友。
江川不喜欢我跟任何人走得太近,他会用各种方式,孤立我,让我只能依赖他。
裴瑾的出现,像是一缕阳光,照进了我封闭已久的世界。
我们聊了很久,从工作室的设计风格,聊到未来品牌的发展方向。
裴瑾的很多想法,都与我不谋而合。
和他交谈,是一种享受。
送走裴瑾,我回到空无一人的工作室,心情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闻推送。
【川尚品牌创始人江川宣布,将于下月初举办个人新品发布会,主题为与你。】
与你。
上辈子,这正是我被雪藏前,准备发布的那个系列的主题。
也是这个系列,让孟晚晚一战成名,成了业内炙手可热的新锐设计师。
江川,他果然还是走上了老路。
他以为,只要复制上辈子的成功轨迹,就能再次站上巅峰。
他以为,没了我的川尚,依旧可以靠着我的旧稿,风光无限。
他太自信了。
也太愚蠢了。
我勾了勾唇角,给裴瑾发了条信息。
【裴先生,我们的发布会,也定在下月初吧。】
【主题,就叫重续。】
江川,你的与你,注定会成为我的重续的垫脚石。
消息一出,整个设计圈都炸了。
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工作室,竟然敢跟势头正盛的川尚正面硬刚。
还是在创始人江川亲自操刀的发布会上。
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江川更是直接在社交媒体上对我公开嘲讽。
有些人,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才分开几天,就迫不及待地找好了下家,还妄想靠着模仿我来博眼球。可惜,东施效颦,终究是笑话。
他还配了一张意有所指的图。
一只丑陋的乌鸦,试图穿上孔雀的羽毛。
下面一堆他的拥趸在摇旗呐喊。
江总霸气!就该给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点教训!
笑死,一个靠男人上位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坐等寒霜工作室关门大吉。
孟晚晚也转发了江川的动态,配文:心疼江川哥,总是被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纠缠。清者自清。
一唱一和,将我塑造成了一个为了攀附权贵,不择手段的拜金女。
裴瑾的电话第一时间打了过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你还好吗
我没事。我正在整理刚到的面料,语气轻松,他们说的不是我,我为什么要生气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需要我出面澄清吗
不用。我笑了笑,让他们闹,闹得越大越好。捧得越高,摔得才越惨。
我的平静,似乎让裴瑾安了心。
他低声说:好。但如果需要,我随时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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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我看着眼前这些顶级面料,眼中的光芒,前所未有的明亮。
江川,孟晚晚,你们就尽情地狂欢吧。
很快,你们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几乎是住在了工作室。
画图,打版,裁剪,缝制。
裴瑾每天都会过来,有时候是送饭,有时候是带着新的面料样品,有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我工作,不发一言。
有他在,我仿佛有了无穷的力量。
那些曾经被江川磨灭的热情和灵感,又一点点地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发布会的前一天,江川那边又出了幺蛾子。
他花重金,请来了国内最顶级的超模,为他的涅槃系列走秀。
同时,他还包下了本市最豪华的秀场,邀请了所有主流时尚媒体。
声势浩大,摆明了是要将我按在地上摩擦。
我的工作室,则冷清得可怜。
没有明星,没有超模,连邀请的媒体,都只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网站。
就连裴瑾都忍不住问我:你真的有把握吗
我正在给最后一件衣服收尾,头也没抬。
放心。
我手中的这件作品,是我整个重续系列的压轴之作。
也是我为江川,准备的最后一份大礼。
这件衣服,名叫皇帝的新衣。
发布会当天,江川的涅槃秀场人满为患,星光熠熠。
而我的新生秀场,就在他的隔壁,门可罗雀,只有寥寥几个被裴瑾硬塞了红包才肯来的小媒体记者。
强烈的对比,让江川的得意几乎要溢出屏幕。
他甚至还特意跑到我这边来,关心地问我。
林霜,要不要我分你几个记者过去看你这边这么冷清,怪可怜的。
他身后跟着的孟晚晚,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我抬眼,看着他那张志得意满的脸,平静地说:
不用了。我怕你一会儿,没地方哭。
江川的脸色一僵,随即冷笑一声。
死到临头还嘴硬。林霜,我等着看你怎么收场。
他说完,便趾高气昂地带着孟晚晚回了他的秀场。
很快,隔壁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欢呼声。
涅槃大秀,正式开始。
我这边,裴瑾看了一眼时间,有些焦急。
霜霜,我们的模特……
我请的模特,一个都还没到。
不急。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好戏,要压轴才好看。
又过了十分钟,裴瑾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他安插在江川那边的人。
电话一接通,对面就传来压抑着兴奋的急促声音。
裴总!出事了!江川的秀,出大事了!
裴瑾开了免提。
与你系列的主打款,就是之前孟晚晚抄袭林小姐的那个设计,上台的模特,身上突然起了大片的红疹,痒得当场就把衣服给扯了!
现在整个秀场都乱套了!好多记者都拍到了!
我嘴角的笑意,缓缓扩大。
来了。
我等的就是这个。
上辈子,孟晚晚就是穿着这件我设计的衣服,惊艳全场。
但她不知道,这件衣服的面料,是我专门为自己挑选的。
其中混纺了一种极其稀有的植物纤维,对过敏体质的人,会产生严重的致敏反应。
我不是过敏体质。
但孟晚晚,是。
上辈子,她偷走了我的设计稿,却忽略了最重要的面料成分。
江川为了捧她,用了最好的替代面料,才让她侥幸过关。
但这辈子,我提前联系了裴瑾,买断了市面上所有那家供应商的替代面料。
江川找不到替代品,又急于求成,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一款外观相似,但成分却天差地别的劣质面料。
而我,又稍稍提醒了一下那位面料商,在给江川的货里,多加了点料。
现在看来,效果显著。
江川的与你,还没开始,就已经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而我的重续,才刚刚拉开序幕。
裴先生。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该我们了。
我没有请任何模特。
新生系列的十一件衣服,由我和我临时组建的设计团队成员,亲自上身演绎。
我们没有华丽的T台,没有炫目的灯光。
就在工作室门口的空地上,以最原始,最真实的方式,向所有人展示我们的作品。
当隔壁秀场的宾客和记者,被混乱和丑闻驱赶出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们这场别开生面的素人秀。
没有专业的台步,没有刻意的表情。
我们只是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自信,坦然地走在阳光下。
每一件衣服,都充满了生命力和故事感。
那是被压抑后的挣脱,是绝望中的呐喊,是废墟之上,开出的花。
而我,穿着那件名为皇帝的新衣的压轴作品,走在最前面。
那是一件用最顶级的云锦缝制的纯白长裙,款式简洁,却在细节处,藏着无数精巧绝伦的设计。
最特别的,是裙身上用金线绣着的一段话。
所有愚蠢和不称职的人,都看不见它。
所有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秀吸引了。
闪光灯此起彼伏,比刚才在江川秀场,还要密集。
人们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和赞叹。
天哪,这设计也太绝了!比刚才那个什么与你好看一万倍!
这才是真正的定制!每一件都像艺术品!
那个穿白裙子的设计师是谁也太有气质了吧!
我能感觉到,一道怨毒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是江川。
他站在混乱的人群中,脸色惨白,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一丝……恐惧。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通,我这个被他抛弃,被他踩在脚下的女人,怎么会突然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
他更想不通,为什么我设计的衣服,会比他与你记忆里的,还要出色。
因为,他看到的,只是上辈子我被他囚禁磨搓后,残存的才华。
而这辈子,重获新生的我,潜力无限。
秀结束的时候,隔壁的闹剧也终于收了场。
救护车呼啸而来,将孟晚晚和几个同样过敏的模特拉走。
江川成了全场的笑话。
他精心策划的与你大秀,成了我的重续系列最完美的背景板。
他想让我身败名裂,结果,却亲手将我送上了神坛。
发布会结束后,裴瑾的手机几乎被打爆。
全都是想要跟寒霜合作的品牌方和投资人。
我设计的衣服,一夜之间,火遍全网。
而江川和他的川尚,则成了群嘲的对象。
年度最大翻车现场,笑不活了。
那个江总不是挺狂的吗还说人家设计师是东施效颦,结果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心疼孟晚晚一秒钟,想靠抄袭上位,结果把自己送进了医院,偷鸡不成蚀把米。
江川不甘心。
他很快就查到了面料的事情,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供应商头上,还扬言要告到他们破产。
结果,裴瑾直接甩出了一份有江川亲笔签名的采购合同。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是他自己为了节省成本,选择了那款廉价的致敏面料。
这下,连最后一丝辩解的余地都没有了。
川尚的股价,一夜之间,跌停。
江川彻底慌了。
他开始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
从一开始的威胁,到后来的咒骂,再到最后的哀求。
林霜,算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只要你肯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川尚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你不能就这么毁了它!
我看着那些信息,只觉得讽刺。
他的心血
川尚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哪一样不是用我的心血堆砌起来的
他只是个坐享其成的窃贼。
我没有回复他。
对一个将死之人,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江川的处境,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涅槃秀的惨败,让他信誉扫地,合作方纷纷解约,银行也开始催缴贷款。
川尚这艘看似华丽的巨轮,转眼间就到了倾覆的边缘。
他开始变卖家产,企图填补巨大的资金窟窿。
豪车,名表,甚至是他最爱的那套郊区大别墅。
可是,杯水车薪。
最后,他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
他知道我开了工作室,也知道我现在的名气和价值。
他觉得,我对他,还有旧情。
他堵在了我工作室的楼下,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再也不见当初的意气风发。
他看到我,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直接冲过来,跪在了我面前。
霜霜,你帮帮我!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你帮帮我!
他死死地抱着我的腿,哭得涕泗横流。
只要你肯帮我还清债务,我愿意把『川尚』一半的股份给你!不,全部给你!我净身出户!
周围有路人停下脚步,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我嫌恶地皱起眉,想把腿抽出来,他却抱得更紧。
江川,你体面点。
我不要体面!我只要你!他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我,眼神狂热又卑微,霜霜,我不能没有你!我是重生的啊!我回来就是为了爱你,弥补你的!这一定是上天给我们的考验,对不对
只要我们一起度过这个难关,我们就能像上辈子一样,拥有一个商业帝国!
他还在做着他的春秋大梦。
他以为,他手里握着的是爽文男主的剧本。
却不知道,他从重生的那一刻起,拿到的,就是炮灰的剧本。
江川。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重生的,是你
江川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
我蹲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因为,上天都觉得,你欠我的太多了。
所以,它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回来,亲手把自己拥有的一切,一点一点,还给我。
包括你的公司,你的名誉,和你那可悲的,自以为是的爱情。
江川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你……你也是……
我没有回答他。
只是站起身,冷漠地看着他。
有些答案,让他自己去猜,才更有趣,不是吗
裴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我的肩上,将我与江川隔开。
他对江川说:江先生,纠缠不休,很难看。
然后,他看向我,眼神温柔。
我们走吧。
我点点头,再也没有看地上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一眼。
江川疯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圈子。
有人说,他因为公司破产,受不了刺激,精神失常了。
有人说,他在大街上,见人就抓着喊霜霜,说自己是重生的,要弥补爱人。
大家都把他当成一个笑话。
一个被女人逼疯的可怜虫。
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孟晚晚在第一时间就跟他撇清了关系。
她发了篇长文,声泪俱下地控诉自己是如何被江川蒙骗,被他当成对付前妻的工具。
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然后,她火速搭上了另一个富二代,消失在了公众视野里。
墙倒众人推。
那些曾经追捧江川的人,转眼就换了另一副嘴脸。
他们嘲笑他,鄙视他,将他牢牢地钉在耻辱柱上。
川尚最终还是破产清算了。
江川名下的所有资产,都被法院冻结拍卖。
他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商业新贵,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
我偶尔会从裴瑾口中,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他去过我们以前常去的餐厅,想吃霸王餐,被人打了出来。
他去过我们大学的校园,坐在我们曾经约会过的长椅上,一坐就是一天。
他还去过我外婆的老家,那个我们白手起家的地方。
他在寻找过去。
寻找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爱他至深的林霜。
可是,他再也找不到了。
这天,裴瑾来工作室找我,表情有些凝重。
林霜,有件东西,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他递给我一个平板电脑。
上面正在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的背景,是一家破旧的网吧。
江川坐在角落里,形容枯槁,双眼通红,正对着屏幕,歇斯底里地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明明是重生的!我应该拥有一切的!财富!地位!还有你!
他指着屏幕,那上面,是我的照片。
是我在重续发布会上,穿着皇帝的新衣,笑得自信而坦然的照片。
林霜!你这个贱人!是你毁了我!是你!
他疯狂地捶打着桌子,网吧里的人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我那么爱你!我为了你,放弃了那么多!我重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复婚!
可你呢你却跟别的男人勾搭在一起!你背叛了我!
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面目狰狞,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裴瑾关掉视频,看着我,有些担心。
他现在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我怕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我已经派人盯着他了,你最近出门,最好带上保镖。
我摇了摇头。
不用。
我看着视频里那个陌生的,癫狂的男人,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他不会有机会的。
我约了江川见面。
就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咖啡馆。
他来的时候,穿着一件又脏又旧的衬衫,头发油腻地粘在头皮上,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他坐在我对面,贪婪地看着我,眼神像一匹饿了很久的狼。
霜霜,你终于肯见我了。
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我没有理会他的自作多情,只是将一张卡,推到他面前。
这里面有十万块。
江川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一把抓过那张卡,紧紧地攥在手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十万霜霜,十万块不够啊!我现在欠了一屁股债……
这是给你的路费。我打断他,离开这座城市,永远不要再回来。
江川的表情僵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要赶我走
这不是赶你走。我平静地纠正他,这是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找份工作,好好做人。别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了。
江川死死地盯着我,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重新开始林霜,你把我害成这样,现在想用十万块就把我打发了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又疯狂。
你休想!
我告诉你,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烂命一条!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他猛地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朝我扑了过来。
咖啡馆里响起一片尖叫。
我没有动。
甚至没有一丝慌乱。
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那张因为疯狂而扭曲的脸。
在刀尖离我的眼睛只有零点零一公分的时候,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稳稳地抓住了江川持刀的手腕。
是裴瑾。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坐在我旁边的卡座。
他的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阴沉。
江先生。他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是能结出冰,你想死,我不拦着。但你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我保证,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手上的力道加重,江川痛得惨叫一声,水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迅速上前,将江川死死地按在地上。
警察很快就来了。
江川因为持刀伤人未遂,被当场带走。
他被拖走的时候,还在不停地咒骂着我。
林霜!你这个毒妇!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我看着他被塞进警车,消失在街角,心中毫无波澜。
结束了。
我和他之间的一切,都随着那声刺耳的警笛,彻底结束了。
江川的事情,并没有给我造成太大的影响。
我的生活,依旧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寒霜工作室的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年底。
我设计的新生系列,在国际上拿了好几个大奖。
我成了时尚圈炙手可热的新贵,真正的,靠自己实力站起来的新贵。
裴瑾向我求婚了。
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昂贵的钻戒。
就在我们工作室的天台上,他拿着一枚用狗尾巴草编成的戒指,单膝跪在我面前。
他说:林霜,我没有江川的重生剧本,也没有他那些花言巧语。
我只有一颗真心,和后半辈子,陪你风雨同舟的决心。
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看着他清澈真诚的眼睛,笑着流下了眼泪。
我接过那枚草戒指,郑重地戴在手上。
我愿意。
我们没有办婚礼。
只是领了证,请了几个至亲好友,简单地吃了一顿饭。
我的生活,终于回归了它应有的平静和幸福。
后来,我花重金,从一个老收藏家手里,买回了那台被江川卖掉的缝纫机。
当我再次触摸到它冰凉而熟悉的机身时,我感觉,我那颗被江川掏空的心,终于被填满了。
我把它放在工作室最显眼的位置。
它见证了我的过去,也终将见证我光明的未来。
有一天,我和裴瑾在看电视。
一则社会新闻里,出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一个精神病院里,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正抱着一个枕头,不停地叫着霜霜。
他说:霜霜,你看,我们的商业帝国,多壮观。
霜霜,我爱你,我们永远在一起。
新闻的标题是:一男子炒股失败,负债累累,最终精神崩溃。
裴瑾拿起遥控器,想要换台。
我按住了他的手。
不用。
我静静地看着屏幕里那个活在自己幻想中的男人,心中一片坦然。
江川,你以为的重生,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梦。
你不是输给了我,你是输给了你的贪婪和自负。
而我,也终于明白。
真正的重生,不是回到过去,改变命运。
而是挣脱枷锁,放下仇恨,活出全新的自己。
窗外,阳光正好。
我靠在裴瑾的肩上,闻着他身上清爽好闻的味道,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的新生,才刚刚开始。
婚后的生活平淡却温馨。
裴瑾是个很好的伴侣,他尊重我的事业,支持我的一切决定。
他从不干涉我的创作,却总能在我需要的时候,给予最恰当的建议和最坚实的臂膀。
寒霜在他的帮助下,发展得越来越好,已经成了国内高定服装的领军品牌。
我不再需要为了迎合市场而设计,我可以随心所欲,将脑海中所有的奇思妙想,都付诸实践。
我们买下了城郊的一栋带院子的房子,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
裴瑾在院子的一角,为我建了一间玻璃花房。
那是我新的工作室。
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我的设计稿上,也落在那台老式的缝纫机上。
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梦。
偶尔,我还是会想起江川。
想起上辈子,他是如何意气风发,又是如何将我逼入绝境。
也想起这辈子,他是如何癫狂疯魔,最终沦为笑柄。
裴瑾似乎能看穿我的心思。
他会从背后抱住我,下巴轻轻搁在我的肩上。
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那些爱恨情仇,都成了过眼云烟。
我曾经以为,重生是为了复仇。
是为了让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现在我才明白,最好的复仇,是过得比他们好。
是站在他们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看着他们在泥潭里挣扎,沉沦。
而我,早已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灿烂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