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另一边,帝都钱家。
钱家少主钱东来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高尔夫球杆。
在他脚下,一个中年男人狼狈地趴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
钱东来用球杆顶端轻轻点了点那人的后背:“王富,是吧?我记得你。去年给我家庄园铺草坪的那个。”
王富挣扎着抬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全是鞋印。
他顾不上疼痛,膝行两步,声音嘶哑。
“钱少……求求您,那笔尾款……我手底下几十个兄弟都等着发工资回家过年啊!”
“哦?工资?”
钱东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轻笑了一声。
收回球杆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给你项目做,是给你脸。你还敢上门来要钱?你算个什么东西?”
“给你三秒钟,从我眼前消失。不然,今天你就不是走着出去那么简单了。”
王富浑身一颤。
他知道,再求下去,只会招来更狠的毒打。
帝都钱家的势力,不是他这种小包工头能抗衡的。
“还赖着不走?想讹我?”
钱东来不耐烦地撇撇嘴,打了个响指,“来人,把他给我扔出去,丢远点,别脏了我家门口的地毯。”
话音刚落,两个保镖立刻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架起王富。
“钱少!钱少!那都是血汗钱啊!你会遭报应的!”
王富的哭喊在空旷奢华的客厅里显得那么无力,很快就被拖拽出门外,声音越来越远。
钱东来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刚才碰过王富的球杆,然后将手帕嫌恶地扔进垃圾桶。
随后掏出手机,谄媚的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到:“李少,对对对是我,东来,今天晚上有空没?出来玩玩啊?我攒了个局,今天晚上刚从国外弄了几个尖货,你好好尝尝。”
夜晚。
王富拖着被打伤的身子一瘸一拐的走进城中村。
一开门,就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回来了?快洗手来吃饭吧。”
李翠芬从厨房端着一碗鸡蛋面出来,看着王富脸上的伤后,明显愣了一下,眼神也有些黯淡下来。
“回来就好,先吃饭吧。”
“有啥事,吃完了再说吧。”
李翠芬明显看见王富脸上的伤了,可她识趣的没有提起。
因为提了也没啥用。
提了能怎么办呢?
她又解决不了这件事情。
“先先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王富坐下后,李翠芬伸手将桌子上的面朝王富推了推。
王富抬头,看着面前李翠芬斑白的鬓角,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酸楚。
他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抽动,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
李翠萍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拍着他的背。
“哭啥,多大点事。”
“钱要不回来,就不要了。咱不能欠着工人的钱,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实在不行……咱把这房子卖了吧。这房子虽然破,但地段还行,也能卖个一两百万。先把工人的钱结了,剩下的我们租个小点的房子,总能过下去。”
王富猛地抬起头。
“不行!”
“绝对不行!这房子是爸妈留给我们的,是我们家的根!卖了它,我们住哪?你跟我睡大马路吗!”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也是他身为一个男人最后的底线。
李翠萍被他说得一愣,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那碗面又往他面前推了推。
王富看着那碗面,面汤上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是他最喜欢的溏心。
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良久,他搓了把脸,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把面吃完,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吃完他把碗放下,仿佛找回了一点力气。
“还没到那一步。”
他站起身,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从兜里掏出手机。
看着面前手机上张国栋的联系方式。
张哥。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爽朗大笑的汉子。
那是他在部队里出生入死的兄弟,后来张国栋回了老家沙城,两人联系就少了。
王富盯着那个名字,犹豫了足足十分钟。
向兄弟开口借钱,比挨钱东来一顿打还让他难受。
可他身后,是几十个等着工钱养家糊口的工人。
他眼前,是愿意陪他卖房睡马路的妻子。
他没有退路了。
王富按下通话键,把手机贴在耳边,听着里面传来的“嘟……嘟……”声,他的心跳得比鼓点还快。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哪位?”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传来。
王富的嘴唇哆嗦着,喉咙发干,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喂?说话啊?再不说话我挂了啊!”对面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张……张哥……”
王富终于开了口,可声音一出来,就带上了浓重的哭腔,像个迷路的孩子。
“是我,王富。”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
远在千里之外的沙城,一家生意火爆的烧烤店内,一个身材魁梧、正光着膀子和朋友划拳的男人动作一滞。
张国栋皱起眉,对周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阿富?你……你这是咋了?”
他印象里的王富,一直是那个精明能干、意气风发,号称要在帝都闯出一片天地的兄弟。
他们虽然几年没见,但逢年过节也总会发个信息。
王富再也绷不住了,积攒了满肚子的委屈、羞辱、绝望,在听到这声熟悉的“阿富”后,彻底决堤。
他蹲在地上,像个无助的野狗,对着电话嚎啕大哭。
“张哥……我……我过不下去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借我点钱啊……”
张国栋心头猛地一沉。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兄弟了。
王富自尊心极强,要不是真的被逼到绝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你先别哭!慢慢说!”
张国栋的声音立刻严肃起来,“你在哪?帝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富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把自己如何去钱家庄园要账,如何被钱东来像耍猴一样羞辱,最后又如何被那帮保镖打得像条死狗一样扔出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
电话那头的张国栋一直没说话。
“……他们说,钱家的钱,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要走一分。”
王富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张哥,我就是个废物……”
“放你娘的屁!”
“钱家?老子管他什么狗屁钱家!阿富,你等着,我他妈现在就买票去帝都!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张国栋的兄弟!”
张国栋在电话那头愤怒的喊道。
王富的心猛地一热,眼泪又涌了上来,但他下意识地拒绝。
“别!张哥,你别来!这是我的事,我……我能挺住!”
“你能挺住?”张国栋在电话那头气笑了,“你要是能挺得住,你会哭着给老子打电话?王富!你他妈当兵时候的骨气呢?被人打断了?!”
“我……”
“少废话!给老子个地址!我明天就到!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哥,就别跟我扯犊子!”
说完,张国栋根本不给王富再开口的机会,“啪”的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几秒后,王富缓缓放下手机,蹲在地上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倒。
眼泪无声地淌过他满是胡茬的脸颊。
这一次,不是因为屈辱和绝望。
是感动的。
这么多年没见,一个电话,一句“我过不下去了”,那个在沙城的糙汉子,就要从千里之外杀过来。
这才是兄弟。
……
第二天,帝都国际机场。
张国栋下飞机后,第一时间拨通了卫忠的电话。
“老班长,我到帝都了。”
此刻,帝都军区总医院的高级病房内。
卫忠正坐在病床边,用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个女孩的脸。
女孩躺在床上,面容恬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她就是卫忠的孙女,卫小小。
虽然仪器上显示她的生命体征一切平稳,但她已经昏迷了三个多月,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卫忠的目光里满是慈爱与痛惜。
手机震动。
看到来电显示是“张国栋”,他接了起来。
听张国栋说完,卫忠的一张脸也是沉了下来。
周围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钱家”
卫忠轻轻吐出一口气,他不知道,帝都之中,像钱家这样吃人血馒头的究竟还有多少,他只知道,他看见了一家,就一定要收拾一家出来。
“国栋,你说这个世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
张国栋愣住了,不明白老班长这个时候说这个干什么。
可还是认真的去想了。
“因为上面的有太多人,不顾下面的人死活了。”
“说得好!他们不顾,那就我来顾吧。”
卫忠看着张国栋,说道:“还记得我们的口号吗?”
“忠肝义胆,勇者无畏!不惹事,但绝对不怕事!”
张国栋一字一句的说道。
“很好。”
卫忠的语气里透出一丝赞许,“你在沙城的忠勇安保,能调多少人过来?”
张国栋一愣,随即狂喜。
他本来以为老班长最多是动用一些关系,没想到是要直接上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