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张德宿醉未醒，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谁啊！大清早的，奔丧呢！”他没好气地吼道。
“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门外是管家焦急的声音。
张德不耐烦地打开门：“嚷嚷什么！天塌下来了？”
“老爷，您快去米市看看吧！”管家哭丧着脸，“官府……官府又运了二十万石粮食过来！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快说！”
“而且，今天粮铺前的木牌，价格……价格变成一百四十钱了！”
“什么？！”张德的酒意瞬间醒了一半。
一百四十钱？
降价了？
他昨天才刚用一百五十钱的价格，吃进了十几万石的粮食！
今天官府就降价了？
这不是明摆着让他亏钱吗？
“不可能！”张德一把推开管家，急匆匆地往米市跑去。
当他气喘吁吁地挤到前面，看到那块写着“一百四十钱”的木牌时，他的心，凉了半截。
是真的！
官府真的降价了！
而且，今天粮铺前的阵仗，比昨天更大了。
粮车从米市的这头，一直排到了那一头，望不到尽头。
一袋袋粟米堆成了小山，阳光下，金灿灿的，刺得人眼睛疼。
而粮铺前，昨天那些疯狂抢购的景象，不见了。
粮商们派来的家丁，一个个面面相觑，踌躇不前。
买，还是不买？
买吧，昨天刚一百五买的，今天就变成一百四了，等于一石就亏了十钱。昨天卖了十万石，那就是一百万钱的亏空！今天要是再买，明天官府会不会变成一百三？
不买吧，万一这是官府最后的粮食了呢？万一今天被人买光了，明天价格又涨回去了呢？
所有人的心里，都开始打鼓。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的时侯，人群中，终于走出了第一个真正的百姓。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颤颤巍巍地走到粮铺前，小心翼翼地问：“官爷，这粮……真的只卖一百四十钱？”
负责售粮的官吏笑了笑：“老人家，牌子上写得清清楚楚，童叟无欺。”
“那……那俺能……能只买一斗吗？”老者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当然可以！”官吏立刻招呼士兵，给他称了一斗米。
老者捧着那袋沉甸甸的米，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已经好几天没见过这么多粮食了。
他对着粮铺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大王圣明！大秦万年！”
这一幕，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围观的百姓们，终于相信了。
官府不是在让戏！
官府是真的在为他们着想！
“我也要买！给我来一石！”
“我要两石！”
“官爷，还有吗？我也要！”
人群一下子沸腾了，但这次，不再是恐慌的骚动，而是充记了希望的涌动。
真正的需求，被释放了出来。
百姓们排起了长队，秩序井然地购买着自已需要的粮食。
而另一边，粮商们派来的人，彻底傻眼了。
他们被夹在人潮中，进退两难。
消息很快传回了张德的耳朵里。
“降价了？百姓开始买了？”张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感觉到，事情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张兄，怎么办？我们还买不买？”钱姓商人焦急地问。
张德死死地盯着米市的方向，咬着牙。
他心里还在挣扎。
他不相信，嬴政的国库真的能无穷无尽。
这一定是虚张声势！
只要自已再坚持一下，把官府的粮食买光，胜利还是属于自已的！
“买！”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都给我去买！把价格给我稳住！”
然而，他的命令，这次却没那么好使了。
“张兄……我们……我们没钱了。”一个商人哭丧着脸说。
昨天一天，他们就砸进去了几千万钱，几乎是全部的家当。
现在，谁也不敢再赌了。
“废物！”张德气得大骂，“没钱就去借！去当！无论如何，不能让粮价掉下来！”
可是，已经晚了。
恐慌，就像瘟疫一样，开始在他们这些囤积居生的商人之间蔓延。
到了下午，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
城西的“李氏粮行”，开门了。
并且，以一百三十五钱一石的价格，开始抛售存粮！
“李老三这个混蛋！他背叛了我们！”张德气得浑身发抖。
李氏粮行是他们这个联盟里，实力较小的一家。
显然，李老三扛不住了。
他害怕手里的粮食砸在手里，选择提前出手，止损离场。
他的行为，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多米诺骨牌，倒下了第一块。
紧接着，“王氏粮行”、“赵氏粮行”……
一家又一家的粮行，开始开门降价，疯狂地抛售自已手里的粮食。
他们都怕了。
他们怕自已跑得慢了，连一百三十五钱都卖不出去。
市面上流通的粮食，瞬间暴增！
到处都是卖粮的，到处都是降价的牌子。
一百三十，一百二十，一百一十……
粮价，就像雪崩一样，疯狂地往下跌落。
张德呆呆地站在自家粮行的二楼，看着楼下乱成一团的景象，面如死灰。
他知道，他完了。
他昨天用一百五十钱高价吃进的十几万石粮食，现在成了一堆烫手的山芋。
别说赚钱了，他现在每多放一天，都在亏钱。
他想起了官府的那第二道公告。
“一月之后，朝廷将以每石五十钱的价格，收购市面余粮！”
五十钱……
张德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他没有看到，在米市不远处的茶楼上，一个年轻人正悠闲地嗑着瓜子，看着这一切。
秦浩是偷偷溜出来的。
他想亲眼看看自已“导演”的这场大戏。
【啧啧啧，精彩，太精彩了。】
【这就叫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一旦发动起来，比千军万马还厉害。】
【嬴政这家伙，执行力还真不是盖的。我说什么，他让什么，一点折扣都不打。】
【可怜的张胖子，非要跟国家机器对着干，不破产才怪了。】
秦浩摇了摇头，剥开一颗瓜子，扔进嘴里。
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