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条由纯白雷霆构成的神话巨龙，动了。
它没有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也没有掀起毁天灭地的风压。
它只是，那么轻描淡写地，朝着下方那尊已经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战争魔偶……
缓缓落下。
就仿佛，那不是足以审判众生的毁灭之龙，而是一片温柔的，即将覆盖大地的……
雪花。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
观察室内。
所有人的瞳孔，都倒映着那道纯白色的，缓缓降临的神迹。
阿瞳那只紧紧握住腰间圣徽的手，指节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武淮烟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荒谬与震撼的，凝固的表情。
而苏月见……
她只是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
她死死地盯着那条龙。
看着它，离那尊战争魔偶，越来越近。
十米。
五米。
三米。
一米。
最终。
龙头，轻轻地，触碰到了战争魔偶-柒型的天灵盖。
……
没有声音。
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
没有金属被撕裂的刺耳悲鸣。
甚至，连一丝一毫的能量冲击波，都没有向外扩散。
只有光。
极致的，纯粹的，吞噬一切的……
白光。
嗡——！！！
那道白光，以战争魔偶为中心，猛然亮起！
它不像太阳那般炽热，却比太阳耀眼一万倍！
它不带任何温度，却仿佛能将灵魂都彻底冻结、蒸发！
整个“裁决之庭”的内部，瞬间被这片纯白所淹没！
监控屏幕上，所有的画面，都在同一时刻，化作了一片刺眼的，毫无杂质的雪白！
这片白光，来得快，去得也快。
前后，不过一秒。
当那足以灼伤视网膜的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
世界，重归“平静”。
“裁决之庭”的灯光，恢复了正常照明。
监控屏幕，也重新映出了测试场内的景象。
然后……
所有人都看到了。
看到了那永生难忘的一幕。
场地中央。
秦枫，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缓缓放下了自己抬起的右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他身前。
那尊不久前还威风凛凛，带给无数考生噩梦的，造价高达数十亿龙币的，最新型号的……
战争魔偶-柒型。
消失了。
不。
不能说是完全的消失。
它的主体，它的躯干，它的核心，它那坚不可摧的三阶魔纹装甲……
确确实实，彻彻底底，完完整整地，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
没有化为铁水。
没有变成焦炭。
甚至，没有留下一粒尘埃。
是真正的，法则层面的——
湮灭！
仿佛它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唯一能证明它曾经来过的……
是那满地的，狼藉。
叮……
铛啷！
一块巴掌大小，边缘还闪烁着“滋滋”白色电火花的金属碎片，从半空中落下，砸在合金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到，足以让心脏都为之停跳的声响。
这是第一声。
紧接着。
叮铃哐当——！！！
成百上千块，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零件，如同下了一场突兀的金属暴雨，从空中稀里哗啦地洒落下来！
那些，是战争魔偶最外围，最不重要的附属构件。
它们侥幸没有被湮灭的核心波及，却也被那恐怖的雷霆之力，彻底分解、撕碎！
断裂的线路。
破碎的晶片。
烧焦的传动轴。
四分五裂的电磁原件。
它们铺满了整个场地，每一块碎片的断口，都光滑如镜，上面还萦绕着一缕缕尚未消散的，纯白色的，毁灭电弧。
滋……滋滋……
细微的电流声，成了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的声响。
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
秦枫站在那片狼藉的中央，神色淡然。
他甚至还有闲心，拍了拍自己肩膀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而观察室内。
三个女人。
三个身份、地位、实力，都足以让南阳市为之震动的女人。
谁都没有说话。
谁也，说不出话。
时间，仿佛静止了。
空间，也仿佛凝固了。
阿瞳，这位108级的s级【圣域壁垒】，玫瑰公会最顶尖的守护者，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
她那张万年冰封的俏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名为“迷茫”的情绪。
她的职责，是贴身保护秦枫。
可是……
看着那满地的，滋滋作响的碎片。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任务，是如此的……
荒诞。
这个家伙……
真的需要自己保护吗？
还是说……
会长派自己来的真正目的，是保护这个世界……
不被他一不小心给拆了？
武淮烟，这位78级的【次元行者】，御天卫的精英队长，也收起了所有的慵懒与魅惑。
她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此刻瞪得浑圆。
她看着屏幕里的秦枫，又扭头看了看身边，已经彻底石化的苏月见。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句什么俏皮话，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比如：“苏会长，你这……好像得赔不少钱啊？”
但话到了嘴边，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因为，她也被吓到了。
她知道秦枫很强，很“惊喜”。
但她以为的惊喜，是五十级能打败六十级。
是能越阶挑战，创造奇迹。
而不是……
而不是五十级，一招，将一尊最新型号的战争魔偶，给直接打成了……
零件！
不！
是打成了虚无！
这他妈的，已经不是惊喜了！
这是惊悚！
这是恐怖故事！
她甚至有一种错觉。
如果刚才那一记【雷暴星璇】，不是打向魔偶，而是打向自己……
她引以为傲的【次元穿梭】，来得及发动吗？
就算发动了……
能跑得掉吗？
这个念头，让她的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而她们两个，仅仅是震惊。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或者说……
“怂恿者”。
苏月见，已经彻底宕机了。
她怔怔地，看着屏幕。
看着不远处那个云淡风轻的少年。
看着那……
满地的，碎片。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瞳孔已经失去了焦距。
她的嘴巴，还保持着那个微微张开的姿态，仿佛一个精致的，失去了灵魂的人偶。
“咕咚。”
她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喉咙里，干涩得像是要冒出火来。
而吞咽的这个动作，仿佛是一个开关。
一个，将她从那片空白混沌中，拉回到现实的开关。
然后。
无穷无尽的，混乱的思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她那属于百级超凡的，坚固的理智堤坝！
“我……”
“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龙……”
“是龙……”
“一道雷……把战争魔偶……打没了？”
“没了……”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些破碎的，不成句的词语。
紧接着。
一个声音，一个她自己刚刚才用尽全力，嘶吼出来的声音，在她的灵魂深处，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回响起来！
“全力！！！”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让我看看你的极限！”
“打坏了……我赔！！！”
赔……
我赔……
赔……
这个字，像是一柄最沉重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嗡——！
苏月见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身体都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赔？
怎么赔？
拿什么赔？！
那可是战争魔偶-柒型！
由龙国炼金总院，集合了上百位炼金宗师，耗时三年，才研发出来的最新型号！
其造价，根本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因为它本身，就是龙国最高级别军事科技的结晶！
就算把她这个副会长卖了！
就算把整个南阳市的职业者协会都给抵押了！
也赔不起那堆……
不！
现在连堆都没有了！
只剩下一地零件了！
想到这里，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慌与悔恨，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
完了！
全完了！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
不！
根本不用传出去！
炼金总院那边，在魔偶的核心生命信号消失的那一刻，恐怕就已经收到了警报！
最多十分钟！
不！
五分钟！
总院的问责电话，就会直接打到她的私人通讯器上！
到时候，她该怎么解释？
说一个五十级的学院考生，在参加一转考核的时候，因为我这个主考官的好奇心和一句话，就把你们的宝贝疙瘩给打没了？
谁信？！
他们只会认为，是她苏月见，监守自盗！
是她，动用私权，毁掉了国家的战略级财产！
迎接她的，将是议会的质询！
是军事法庭的审判！
是……
万劫不复的深渊！
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但，比恐惧更强烈的……
是一种，彻底颠覆了她过去一百六十五年人生的……
荒诞感！
她猛地抬起头，视线，再一次死死地，锁定了屏幕上那个少年的身影！
她的大脑，停止了对后果的恐惧。
转而，开始以一种近乎崩溃的方式，去回溯，去分析，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那道雷。
那道纯白色的，带着净化与毁灭气息的，神圣的雷霆。
那不是普通的元素魔法。
那是……
法则！
是直接干涉现实，抹除存在的，至高无上的……
雷之法则！
一个五十级的职业者……
掌握了法则之力？！
“哈哈……”
苏月见，忽然笑了。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角甚至沁出了一丝晶莹的泪花。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过去一百六十五年的苦修。
她引以为傲的s级【圣裁审判官】职业。
她为了冲击二转，触摸那更高境界的法则门槛，而付出的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努力……
在那个少年，那轻描淡写的一击面前。
显得，是那么的……
可笑。
又那么的……
廉价。
她的世界观，她的人生观，她的价值观……
在这一刻。
被那道纯白色的雷光，连同那尊可怜的战争魔偶一起。
被彻彻底底地，干干净净地……
湮灭了。
“苏……苏会长？”
耳边，传来了武淮烟试探性的，带着一丝担忧的声音。
但苏月见，已经听不见了。
她的世界里，一片死寂。
仿佛时间静止。
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屏幕里那个少年，看着那满地的狼藉，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灵魂。
她缓缓地，缓缓地，瘫坐回了那张属于副会长的，象征着权力的真皮座椅上。
双目无神。
大脑，一片空白。
彻底……
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