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穷了二十年,顿顿咸菜稀饭,连大学学费都是助学贷款。
毕业那天我决定摊牌,却听见爸妈在厨房小声密谋:
公司市值刚破千亿,现在告诉她会不会影响她艰苦奋斗的信念
我踹开门,指着他们手里捏皱的贫困证明冷笑:
所以这二十年全是演技培训
第二天我开着直升机降落在公司天台,对着目瞪口呆的爸妈递出辞职信:
体验结束,麻烦千亿帝国继承人现在上岗。
______
我对着镜子,第五次练习待会儿要说出口的话。
爸,妈,我找到工作了,转正后月薪六千……
声音干巴巴的,在逼仄的洗手间里撞了一下,碎得七零八落。
水龙头滴答、滴答,陪着这个家熬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锈迹斑斑。
镜子里的人,脸色和身后灰败的墙面差不多,眼底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青白,还有一丝即将解脱、却又被沉重愧疚压弯了脊梁的复杂。
四年大学,全靠助学贷款和没完没了的兼职。
身上这件洗得领口都松了的T恤,还是高中校运会的纪念品。
客厅传来碗筷磕碰的轻响,还有我妈惯常的、带着刻意收拢的叹气声。
将就着再吃一顿,明天菜市场收摊,我去捡点品相不好的菜叶子……
我爸含糊地嗯了一声,是长久沉默后的一种惯性。
每一天,每一餐,都是如此。
咸菜,稀饭,偶尔一顿清水煮挂面能多点油花,都算是改善生活。
二十年,我就活在这个穷字钉成的框架里,喘不过气,每一分钱都要掰成八瓣花。
憋屈,太憋屈了。
所以哪怕这份工作只是勉强糊口,我也迫不及待想宣布。
想告诉他们,他们女儿能赚点钱了,至少……至少能把这稀饭里的咸菜换成一块豆腐乳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负罪感吞没。
他们吃了一辈子苦,我怎么能嫌弃
深吸一口气,推开洗手间的门。
饭菜的味道——或者说,几乎没有油水的食物气味——弥漫在小小的客厅里。
桌上依旧是一碟黑乎乎的咸菜,三碗能照见人影的稀饭,还有一小盘昨天剩的、热了又热的炒白菜,看不见半点油星。
我妈把最多那碗稀饭推到我面前,嘴角努力想扯出笑,却只牵起深刻的皱纹:青青,快吃,今天咸菜我多放了点香油,香着呢。
我捏着筷子,指甲掐进掌心。
爸,妈,
声音有点发颤,我低下头,不敢看他们,我找到工作了,转正后……有六千。
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老旧空调外机嗡嗡的噪音顽强地钻进来。
我预料过他们的反应,高兴,欣慰,或者哪怕只是松一口气。
但没有。
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慌的沉默笼罩下来。
我抬眼,看见我妈手指绞着洗得发白的围裙边,眼神飘忽地瞥向我爸。
我爸则干咳一声,端起碗猛喝了一大口稀饭,喉结滚动,半晌,才挤出一句。
六千……挺好,就是大城市花销也大,你……别太省,注意身体。
不对劲。
以前每次我拿到兼职的微薄薪水,他们虽然也叫我省,但眼里那点光亮是真实的。
可现在,那里面只有……慌乱
甚至是一丝猝不及防的懊恼
心里那点疑虑的种子,瞬间破土疯长。
这不对劲太明显了,明显到近乎荒谬。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我……我去扔垃圾。
我抓起脚边空了的咸菜碟子,几乎是冲向了厨房。
垃圾桶就在洗菜池下面。
我妈像是被吓到,立刻也跟着起身:哎,青青,放着我来……
我没理会,几步跨进厨房,拉开橱柜门——垃圾桶不在下面。
一种强烈的直觉攫住我。
我鬼使神差地转过身,看向连接厨房的小阳台。
那扇门虚掩着,我爸平时会在那儿抽根便宜的烟。
他们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惊雷一样从门缝里炸进我的耳朵。
是我妈的声音,带着从未听过的焦虑和……一种可笑的担忧
……老公,公司市值刚破千亿,审计报告都出来了,现在告诉她……会不会太突然她那个艰苦奋斗的信念,会不会受影响这孩子性子轴,要是知道我们骗了她二十年,会不会……恨我们
咔哒。
我脑子里有根弦,绷了二十年,在这一刻,彻底断了。
世界观在碎裂,重组,变成一场荒诞离奇的默剧。
而我,是剧里那个唯一的、被蒙在鼓里二十年的小丑。
千亿
公司
艰苦奋斗的信念
骗了二十年
所有画面在我眼前疯狂倒带——
那些寒酸的年夜饭,那件我穿了整个高中、磨破了袖子的棉袄……
那个为了五百块奖学金拼命刷题的夜晚……
我爸那双永远粘着泥灰的旧皮鞋……
我妈在菜市场为了几毛钱和人争得面红耳赤……
全是假的
全是……演的!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流和怒火猛地窜上我的天灵盖,烧光了我所有的理智和二十年积攒的顺从!
砰——!
我一脚狠狠踹开了那扇虚掩的阳台门!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哀鸣。
阳台上的两个人吓得猛地一抖,猝然回头,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惊恐和无法掩饰的慌乱。
我爸背在身后的手猛地藏匿着什么,一张纸,被他仓促地、狼狈地捏成一团,试图塞进裤兜。
但我看见了。
那玩意,我他妈太熟悉了!
那格式,那抬头——贫困证明!
为了申请助学贷款,我爸每年都要去社区求爷爷告奶奶才能开出来的、证明我们家穷得荡气回肠的玩意儿!
我指着那团还没塞进去的纸,全身的血液都在嗡鸣,冲上头顶,声音冷得我自己都陌生,带着淬毒般的讥讽:
所以这二十年……
我顿了顿,视线从他们惨白的脸,移到那团皱巴巴的贫困上,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全、是、演、技、培、训
我爸的手僵在半空,那团纸像个罪证,烫得他指尖发抖。
我妈嘴唇哆嗦着,想上前:青青,你听妈妈说……
说什么
我打断她,笑声尖利得刺耳,说你们怎么一边开着千亿公司,一边啃咸菜体验生活说你们怎么精心策划这场长达二十年的贫困真人秀,就为了培养我他妈狗屁的艰苦奋斗信念!
我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扫过他们身上那件我高中毕业就没再见他们换过新款的、领口磨损的T恤,扫过这狭窄的、墙皮剥落的破旧阳台。
真可笑啊。
演技真好。
我从牙缝里挤出最后四个字,转身就走,把他们的惊慌失措和欲言又止彻底甩在身后。
这个家,多待一秒都让我窒息。
我冲回那个除了床和书桌几乎空无一物的房间,一把拽过背包,胡乱塞进身份证和手机充电器。
客厅里,我妈似乎想来拦,带着哭音:青青,你去哪儿……
我没回头,狠狠摔上了家门。
那声巨响,大概是我对这出荒诞戏剧,最好的告别。
我在廉价小旅馆住了三天。
手机关机,谁也不想联系。
第四天早上,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帘照进来。
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
然后我坐起来,打开手机,忽略掉爆炸般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径直拨通了一个号码。
一个我只在梦里,或者说,在我爸那张不小心露出来的私人名片角落里瞥见过一次的号码。
电话响了半声就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恭敬至极、训练有素的声音:您好,这里是董事长办公室,请问……
我是林青青。
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给我调一架直升机,一小时内,我要停在林氏总部天台。
那边沉默了一秒,没有任何质疑,只有绝对的服从:明白,小姐。立刻安排。
一小时后。
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撕裂城市上空沉闷的空气。
黑色的直升机如同蛰伏已久的猛禽,精准地悬停在那栋足以俯瞰整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
林氏集团总部大厦的天台之上。
舱门打开,气流卷起我的衣摆。
我扶了扶飞行员递来的降噪耳麦,看了一眼脚下如同积木般的车水马龙,然后利落地跳下。
天台的风很大,吹得人几乎站不稳。
不远处,安全通道的门被猛地推开。
我那对演技派父母,在一众西装革履、满脸惊骇的公司高管簇拥下,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
我妈甚至还系着那条破围裙,我爸的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写满了措手不及和难以置信。
巨大的螺旋桨卷起狂风,吹乱了他们花白的头发,吹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
只能徒劳地用手挡在额前,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从直升机上下来,一步步走向他们。
我停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取下耳麦。
风声中,我的声音清晰无比,甚至带着一丝轻松的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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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昨天我愤然离家的导火索——
那份月薪六千的劳动合同,我捏着它,递到我爸面前。
他下意识接过,表情茫然。
体验生活结束,
我看着他,又看看我妈,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演技切磋也暂告一段落。
顿了顿,我朝他们身后那栋高耸入云、象征着千亿财富的商业帝国微微扬了扬下巴。
所以,麻烦通知一下各位董事……
你们那位吃了二十年咸菜稀饭的继承人,现在、立刻、马上要上岗了。
______
我爸捏着那份月薪六千的劳动合同,手指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那张皱巴巴的纸在他指尖哗啦啦响,活像给他滑稽演技配的背景音。
我妈张着嘴,围裙被直升机螺旋桨带起的狂风吹得扑啦啦拍打在她身上,活像一只受了惊的老母鸡。
他们身后那群西装革履的高管,一个个表情管理彻底失控,眼珠子瞪得溜圆!
看看我,又看看我那对仿佛刚从菜市场逃难出来的爹妈,CPU估计都快干烧了——
这特么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接班仪式
我懒得欣赏他们集体石化的蠢样。
还愣着
我挑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渐熄的引擎轰鸣。
千亿市值的公司,管理层就这点应变能力等着我给你们每人泡杯咸菜汤压压惊
人群猛地一颤,瞬间活了过来。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最像正常人的中年男人最先反应过来,几乎是连滚爬爬地上前一步,声音发飘!
小、小姐!我是董事长特别助理,姓王!欢迎您……莅临指导!
他憋了半天,憋出个莅临指导,额头上全是汗。
王特助
我瞥他一眼,很好。现在,第一,让这玩意儿安静点。
我指了指还在嗡鸣的直升机。
王特助立马掏出对讲机,语速飞快地安排。
第二,
我的目光落在我爸妈身上,尤其是还在徒劳地想藏起那份贫困证明的我爸。
给这两位‘老艺术家’找身像样的衣服换上。这造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林氏集团主业是精准扶贫。
我妈脸唰地红了,手忙脚乱地解那条破围裙。
我爸则下意识把手里那团纸往更深处塞了塞,动作僵硬又可笑。
第三,
我抬手指向天台入口,十分钟后,顶层会议室,我要看到所有能喘气的董事和高管。迟到一秒,后果自负。
说完,我不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向安全通道的门。
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又决绝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身后那群人脆弱的心脏上。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声和我离开的脚步声。
十分钟后。
林氏集团顶层会议室,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人,空气凝重的能拧出水来。
我坐在主位——
那张平时只有我爸能坐的、宽大得能当床用的真皮椅子上,慢悠悠地转着圈。
我爸我妈已经被请去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回来了。
人模狗样地坐在我左手边,但脸色依旧惨白,坐立不安,眼神躲闪,完全没了平时在电视财经新闻里那种挥斥方遒的架势。
底下那群董事和高管,个个屏息凝神,眼神里充满了探究、惊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看戏兴奋。
滴答。
我手机设定的倒计时响了一下。
时间到。
我停下转椅,身体前倾,手肘撑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目光扫过全场,看来都到齐了。行,那就开始开会。
没人说话。
首先,自我介绍了一下,
我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聊今天天气,林青青,你们董事长林国栋和总裁杨慧女士——也就是那边那两位资深的表演艺术家——如假包换的亲闺女,吃了二十年咸菜养大的、根正苗红的继承人。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咳嗽。
我爸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其次,
我继续道,通知各位,从这一秒开始,本人,林青青,正式接手林氏集团一切事务。我爸,
我指了指那边,林国栋先生,因年事已高且长期沉浸式体验生活导致认知错乱,暂时退居二线。我妈,杨慧女士,辅助工作。
青青!
我妈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哭腔,你别胡闹!
胡闹
我笑了,从背包里又掏出一张纸,拍在桌上——
那是我的出生证明和户口本复印件!
法律上,我是他们唯一直系亲属。公司章程里,继承人条款写得明明白白。还是说,各位董事想现在立刻投票否决我的继承权,扶持个外人
我的目光慢悠悠地扫过那几个眼神闪烁的老狐狸。
没人敢接话。
这太突然了,而且名正言顺,谁先跳出来谁就是靶子。
看来没异议。
我点点头,那么,王特助。
王特助一个激灵站直:小姐请吩咐!
现在,立刻,去把集团过去五年所有的财务报表、重大项目清单、人事架构、股权分布,所有核心资料,全部搬到我办公室。
我顿了顿,补充道。
哦对了,还有我家——就我现在住那个六十平老破小——以及我名下的所有资产清单,虽然我怀疑毛都没有一根,但也一并拿来。
王特助喉咙滚动了一下,艰难应声:是!马上办!
散会。
我干脆利落地宣布。
所有人面面相觑,这就……完了
我爸猛地站起来:青青!我们谈谈!
谈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扯了扯嘴角。
可以啊。等我把这二十年欠的龙虾鲍鱼、燕窝鱼翅都吃回来,把该买的包包鞋子珠宝首饰都配齐了,把你们强加给我的‘艰苦奋斗’信念消化得差不多了,再约时间聊吧。
我拿起我的破背包,甩到肩上,走向门口。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像是刚想起什么,回头看向那群还没散去的董事们,微微一笑:
对了,通知一下,明天上午九点,我要看到集团旗下所有子公司、所有品牌的最新款产品,每样十份,送到我办公室来。我要亲自体验一下,咱们家这千亿帝国,到底卖的是些什么玩意儿。
从最贵的开始送。
说完,我拉开门,扬长而去。
留下整个会议室的人,包括我那对彻底傻眼的父母,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凌乱风中。
第二天,上午九点整。
我的新办公室——比我之前租的那个破房子整个还大——几乎被各种各样的盒子淹没了。
奢侈品包包、顶级化妆品、高定服装、最新款电子产品、限量版珠宝……
甚至还有几辆顶级超跑的钥匙和房产证,像是菜市场摆摊一样,堆满了每一处能下脚的地方。
几个秘书和助理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抱着更多盒子,不知所措。
我穿着昨天让人紧急送来的香奈儿当季新款套装(虽然我觉得还没我妈那破围裙穿着舒服)。
手里端着一杯现磨的蓝山咖啡(尝了一口,眉头皱起,还不如学校食堂两块五一袋的速溶咖啡够味),慢悠悠地穿梭在这片贡品之中。
我用手指挑起一条钻石项链,对着光看了看。
这切割工艺一般啊,火彩不够闪。
我随手丢回去,像是丢开一颗玻璃珠子,通知珠宝公司那边,首席设计师这个月奖金扣了,让他去矿区体验三个月生活再回来上班。
助理手忙脚乱地记下。
我又拿起一个限量款鳄鱼皮包,摸了摸。
皮质处理得还行,但这五金件……
我掂了掂,轻飘飘的,地摊货水平让品控部门负责人下午两点到我办公室来‘聊聊’。
另一个助理脸色发白地点头。
走到那堆超跑钥匙面前,我拿起一个兰博基尼的钥匙,掂量了一下。
这模型做得挺逼真,
我挑眉,真的车呢停楼下了让人开出去溜一圈,听听发动机声音纯不纯,要是有一点杂音,让厂商代表直接滚蛋。
王特助擦着汗:小、小姐,车都在地下专属车库,我立刻安排人去试……
嗯。
我放下钥匙,走到那堆房产证前,随手翻开一本。
啧,海边别墅泳池太小了,跟我大学公共澡堂子差不多大。这设计师怎么想的让他重新设计,挖,往大了挖,挖不出个标准泳池赛道就别干了。
整个办公室的人大气不敢出,只能疯狂记录。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我爸我妈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显然是被我这番挥霍无度和胡作非为吓坏了。
青青!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爸痛心疾首,这些东西都是公司的资产!你怎么能……
公司的资产
我打断他,转过身,冷笑一声!
爸,你忘了昨天开始,我就是公司。我的资产,我想怎么验货就怎么验货。
我走到他面前,拿起一杯助理刚送进来的、据说是空运过来的顶级猫屎咖啡,递到他鼻子底下。
闻闻,跟你当年骗我说是中药、逼我喝下去治感冒的那碗刷锅水,像不像
我爸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我妈捂住嘴,眼泪刷地下来了。
我把那杯昂贵的咖啡随手放在一堆爱马仕盒子上,看向王特助。
把这些,
我指了指满屋子的东西,看不顺眼的,都给我退了。合眼缘的,留下。另外,以我的名义,给‘林青青助学基金会’注资十个亿,专门资助那些真穷得吃咸菜都费劲的大学生。
我顿了顿,看向我爸妈,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告诉他们,艰苦奋斗是美德,但被当成傻子骗二十年,是耻辱。
顺便,给我订全城最贵的餐厅,午餐我要吃满汉全席。吃了二十年咸菜,我得好好补补。
说完,我无视他们摇摇欲坠的身影,拿起那个兰博基尼的车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
下午的会照常。现在,我先去听听那发动机,到底响不响。
引擎的轰鸣,应该比人心吵闹真诚多了。
______
我爸那脸,已经不是白了,是彻底灰败下去,像被抽干了魂儿的咸菜缸子。
我妈的眼泪啪嗒啪嗒掉,砸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可能比她那围裙还值钱。
我没心情欣赏他们的忏悔表演,晃着兰博基尼的钥匙,在一屋子助理秘书敬畏(或许还有几分看疯子)的目光中,踩着高跟鞋,咔嗒咔嗒地走向专属电梯。
地下车库,亮得能照出人影。
一排超跑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安静地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那辆哑光黑的兰博基尼Aventador,确实比图片上更有冲击力。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内饰的皮质气味扑面而来,是一种冰冷又昂贵的芬芳。
点火。
轰——!!!
低沉而狂暴的声浪瞬间炸响,穿透骨髓,震得车库仿佛都在嗡鸣。
爽!
比听我爸编咸菜养生论爽一万倍!
一脚油门,引擎咆哮,车子如离弦之箭般窜出,汇入午间车流。
车窗外的世界飞速倒退,高楼大厦仿佛都成了我脚下匍匐的积木。
等红灯时,旁边一辆车里的小伙子探头,吹了声口哨,比着大拇指。
我降下车窗,冲他扬了扬下巴:哥们,这声儿,纯不纯
小伙子愣了下,随即咧嘴笑:纯!姐们牛逼!
我哈哈一笑,绿灯亮起,率先冲了出去。
去他妈的艰苦奋斗,去他妈的咸菜稀饭!
这一刻,风的速度和引擎的轰鸣,才是老子应得的!
下午两点,顶层会议室。
气氛比上午更凝重。
我坐在主位,面前摊开着王特助拼了老命整理出来的部分核心文件。
底下那群董事和高管,一个个正襟危坐,眼神里的探究和不安几乎要溢出来。
我爸我妈也来了,坐在角落,像是被遗忘的旧家具,脸色依旧难看,但多了几分认命的灰暗。
品控部负责人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此刻正站在投影幕布前,汗如雨下地解释一款高端家电的五金件供应商遴选流程,声音发颤。
我翻着手里的质检报告,指尖在某项数据上点了点。
张部长,
我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静得落针可闻,报告上说,这款龙头用的铜材纯度是最高标准,对吧
张部长擦汗:是,是的,小姐!我们严格把关……
是吗
我打断他,从脚边那个印着该品牌LOGO的纸箱里,随手拿出一个崭新的水龙头——
这是我刚才让王特助直接从展示厅拆下来的——
那为什么我掂量着,手感比我家那个用了二十年、老是滴水的破龙头还轻
张部长噎住了,脸憋得通红。
找个秤来。
我吩咐。
王特助立刻让人去办。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张部长粗重的呼吸声。
秤很快拿来,一称,投影仪直接将数字投到大屏幕上。
比报告上标注的标准重量,轻了整整十七克。
解释。
我往后一靠,看着他。
这……这可能是批次误差,或者……张部长语无伦次。
误差
我笑了,行。王特助,通知采购部和财务,立刻彻查这个供应商三年内的所有订单、回扣记录和质检报告。张部长,你暂时停职,配合调查。
小姐!我……
张部长腿一软,差点瘫下去。
我没再看他,目光扫向全场:还有谁觉得,我是在胡闹是在败家
没人敢吭声。
几个之前眼神闪烁的老狐狸,此刻都低眉顺眼,恨不得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千亿帝国,
我的手指敲着桌面,声音冷了下去,不是靠啃咸菜啃出来的,更不是靠糊弄和造假堆起来的。从今天起,林氏的产品,要么做到最好,要么就别做。谁砸我的牌子,我就砸谁的饭碗。
散会。
我起身,没再看任何人,径直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林氏集团总部仿佛经历了一场高强度地震。
我雷厉风行,几乎住在了公司。
白天看文件、听汇报、见各路负责人,晚上就睡在办公室配套的休息室里。
我以近乎残酷的效率梳理着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砍掉冗余项目,彻查问题环节,提拔年轻敢言的中层,将几个尸位素餐、跟我爸一起演戏多年的老臣直接劝退。
反对声不是没有,但都被我以绝对的控制权和更绝对的手段压了下去。
我爸试图找我谈了几次,都被我以忙,没空聊演技为由挡了回去。
一个月后,集团上下风气焕然一新。
效率提升了,但也人人自危。
直到林青青助学基金会正式成立并注入十亿资金的消息,通过集团官网和各大媒体发布出去。
新闻稿是我亲自审的,措辞犀利,直指当下助学体系的某些弊端,并强调真正的奋斗值得尊重,但虚假的贫困是对奋斗的侮辱。
一石激起千层浪。
财经版、社会版甚至娱乐版都被这条新闻刷屏。
千亿帝国继承人巨额反哺!
曾被父母‘伪装贫困’磨练,今出手阔绰助力寒门学子!
林青青:我的奋斗,不靠欺骗!
我那张从直升机上下来的照片(不知道被哪个胆大包天的员工拍了下去),和我大学时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在图书馆看书的旧照被放在一起,形成了剧烈的反差,成了年度最热话题。
网络上炸开了锅。
卧槽!小说照进现实!这姐们人生比小说还离谱!
吃了二十年咸菜,一朝继承千亿家产……这心理落差没变态真是内心强大!
这基金会是真心实意做事的!关注了!希望能帮到真正需要的人!
只有我好奇她爸妈现在啥心情吗哈哈哈哈……
大小姐牛逼!这打脸方式我爱了!
我爸我妈的电话被打爆了,有来打探虚实的,有来道贺的,更多的是来看笑话的。
他们彻底躲了起来,据说连门都不敢出。
基金会成立的新闻发布会,我亲自去了。
镁光灯闪烁,镜头对准了我。
我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站在聚光灯下。
记者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林小姐,您成立如此巨额的基金会,是为了报复您父母多年的欺骗吗
您如何看待他们所谓的‘挫折教育’您认为这成功了吗
您现在的消费观念似乎与过去截然不同,这是否是一种矫枉过正
我拿起话筒,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
成立基金会,是因为我吃过没钱的苦,知道真正的困境是什么样子。我想让那些真正在奋斗的人,路能好走一点。
我顿了顿,至于我父母……他们的教育方式,很独特,效果嘛……
我扯了扯嘴角,如各位所见,让我对‘贫困’有了极其深刻的认识,也让我现在花钱特别有灵感,算……另类成功
台下响起一阵压抑的笑声。
报复谈不上,
我继续道,语气淡了些,但原谅,也需要时间。毕竟,二十年的咸菜,不是那么容易消化干净的。
至于消费观
我笑了笑,我只是把我错过的二十年,用我的方式,补偿回来。至于方式是否夸张……各位,我家的情况,难道不值得更夸张一点吗
发布会结束后,我刚回到办公室,王特助就敲门进来,神色复杂。
小姐,董事长和夫人……来了。在休息室等您。
我挑眉。终于坐不住了
休息室里,我爸我妈并排坐在沙发上,像是两个等待审判的小学生。
短短一个月,他们似乎苍老了许多,身上那股精心扮演了二十年的穷酸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措和真实的疲惫。
见我进来,他们同时站起身,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我妈先开了口,声音沙哑:青青……新闻我们看了……基金会,做得很好。
我爸张了张嘴,半天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爸爸……对不起你。
我看着他们,心里没有预想中的快意,也没有突然涌上的感动,只是一种淡淡的、尘埃落定的平静。
坐吧。
我走到他们对面的沙发坐下。
公司这一个月的变化,我们也看到了。
我爸低着头,声音沉闷,你做得……比爸爸好。雷厉风行,眼光也毒。那几个老问题,我下不了手,你……
你只是习惯了演戏,忘了怎么真实地活着,也忘了怎么真实地管理一个企业。
我打断他,语气平静。
我爸肩膀一颤,没反驳。
漫长的沉默。
最终,我妈哽咽着说:青青,我们……我们只是怕你变成那些挥霍无度的纨绔子弟,我们想让你知道生活不易……我们错了,错得离谱……
方式确实离谱。
我点点头,但结果,阴差阳错。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如同蝼蚁般的车流。
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拜你们所赐。极度缺乏安全感,对钱有某种偏执的掌控欲,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你们。
我转过身,看着他们,但同时,我也比任何人都清楚,钱是什么,它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知道底层怎么活,也知道顶层怎么玩。
我走回他们面前。
基金会我会做好,公司我也会管好。这不是为了你们,是为了我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至于你们……董事会的虚职给你们留着,分红足够你们养老。想演戏,可以去投资个话剧团,别在我公司里演就行了。
说完,我转身走向门口。
青青!
我爸猛地叫住我,老眼里含着泪光,家……你还会回来吗
我握住门把手,停顿了片刻,没有回头。
那个吃了二十年咸菜的家,早就回不去了。
我拉开门,声音清晰地传过去。
但新家很大,游泳池正在挖,偶尔……可以过来一起吃顿饭。前提是,别再给我煮稀饭咸菜。
门在我身后关上。
隔绝了背后可能出现的、任何形式的回应。
走廊的光线明亮而冷清。
我拿出手机,拨通王特助的电话。
帮我订一张去苏黎世的机票,时间嘛……看哪天天气好就哪天。
另外,通知珠宝公司,上次那个钻石项链,重新设计,火彩不够闪的那个设计师,让他从矿区回来了吗回来了就让他亲自给我送过来。
还有,兰博基尼的发动机声音我听腻了,换辆法拉利试试。
电话那头的王特助恭敬应声,没有一丝迟疑。
我挂了电话,嘴角微微勾起。
千亿帝国继承人的生活,这才刚刚开始。
咸菜的滋味我记下了,但未来的每一天,都必须是鱼子酱和松露的味道。
奋斗
呵,老子现在奋斗的目标,就是怎么把这钱,花得漂亮,花得爽,花得无人能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