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站在“晓晓的衣橱”门口，对着玻璃门里映出的自已扯了扯皱巴巴的t恤下摆。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穿得“正式”——裤子是老妈硬塞给他的蓝色牛仔裤（洗得发白，膝盖处还补了块蓝布），上衣是件洗得泛白的纯棉衬衫，领口被他偷偷用透明胶粘过，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翘起。
“富贵，你这是要去相亲还是当导购？”孟晓晓从店里探出头，扎着高马尾，卫衣帽子上还沾着片枯叶，“你这衬衫要是再往上缩两寸，能直接当露脐装穿了。”
“滚犊子！”富贵耳根发烫，手忙脚乱地把领口往下拽，“俺这是……这是讲究低调！”
孟晓晓憋着笑推他进去：“行了，赶紧换工服。店长说了，新员工要穿统一制服，说是要‘提升品牌形象’。”
换好制服的王富贵站在镜子前，差点没认出来自已——藏蓝色的马甲配白色衬衫，裤子膝盖处的补丁被遮住了，整个人突然精神了不少。他摸着胸口别着的工牌，上面印着“晓晓的衣橱
导购员
王富贵”，突然有点恍惚。
“发什么呆呢？”孟晓晓把一摞衣服塞给他，“先熟悉下货品，等会儿有顾客来你负责接待。”
王富贵接过衣服，指尖碰到布料时，突然一阵异样的酥麻从掌心窜上来。他愣了愣，低头看去，只见那件白色衬衫的领口处，不知何时多了道淡金色的细线，像用金粉画上去的，若隐若现。
“奇了怪了……”他对着镜子揉了揉眼睛，那道金线却还在。
“咋了？”孟晓晓凑过来，“你脸上沾到面粉了？”
“没……没啥。”富贵把衬衫往身前扯了扯，遮住那道金线，“可能是俺手脏，蹭到衣服了。”
上午的生意冷冷清清。富贵站在镜子前，看着来来往往的顾客，喉咙发紧。他从前在画室里跟赵大头吹牛时，总说自已“天生就是当老板的料”，可真站在柜台后，他却连“欢迎光临”都说得磕磕巴巴。
“小王，给这位女士拿件s码的连衣裙。”店长指了指试衣间方向。
富贵手忙脚乱地抱起一堆裙子，刚走到试衣间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个尖细的女声：“哎哎哎！你撞到我了！”
富贵抬头，只见一个穿香奈儿套装的女人正叉着腰瞪他。他慌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俺……俺没注意！”
女人上下打量他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没注意？你这工服都洗得发白了，是不是没钱买新的？这种破店，我早就该投诉！”
富贵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攥着裙子的手紧了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他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确实穷，连身上这套制服都是孟晓晓垫付的工资。
“女士，您要的连衣裙。”富贵把裙子递过去，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女人一把夺过裙子，甩在他怀里：“我告诉你，我可是你们店的老顾客！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这种没眼力见的，直接投诉你！”她说完踩着高跟鞋“哒哒”走了。
富贵抱着空荡荡的托盘站在原地，胸口堵得慌。他低头看向怀里的裙子，发现裙角沾了块咖啡渍——是刚才那个女人甩裙子时溅上去的。
“倒霉死了！”他把裙子摔在试衣桌上，“这破工作，俺不干了！”
“哎哎哎！”孟晓晓从仓库跑出来，“你别冲动啊！店长说了，这个月业绩最好的员工能拿三千块奖金！”
“奖金顶个屁用！”富贵抓了抓头发，“俺现在连网贷都还不上！”
他越说越气，转身时不小心撞翻了旁边的衣架。一排衣服“哗啦啦”掉在地上，其中一件黑色旗袍的衣襟处，突然飘出张泛黄的纸符。
“这是……”富贵弯腰捡起纸符，发现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像是用左手写的，笔画间还带着几处破损。
“灵符？”孟晓晓凑过来，盯着纸符皱眉，“这符看着有点眼熟……我奶奶以前给人算卦时，用过类似的。”
“算卦？”富贵来了兴趣，“晓晓，你奶奶会玄学？”
“嗯。”孟晓晓点点头，“我奶奶住在乡下，小时侯我跟她住过两年。她总说我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还教过我认符。不过这都是封建迷信啦！”她把纸符递给富贵，“可能是哪个顾客掉的吧。”
富贵捏着纸符，突然感觉指尖又开始发麻。他鬼使神差地把纸符贴在胸口——那道淡金色的细线竟顺着纸符的纹路缓缓流动，最后“唰”地钻进了纸符里！
“卧槽！”富贵吓了一跳，赶紧把纸符拽下来。只见纸符上的朱砂符文突然亮了起来，像被火烤过的金箔，发出微微的红光。
“富贵！你手里拿的啥？”孟晓晓凑过来，“怎么发光了？”
“没……没啥！”富贵手忙脚乱地把纸符塞进口袋，心跳得跟打鼓似的。他突然想起小时侯在老家，奶奶总说“有些人天生带‘灵根’，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难道……自已也有这玩意儿？
“叮铃——”
收银台的扫码枪突然响了。富贵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个穿道袍的老头，手里拎着个布包，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小通志，你这店里，可有‘引魂珠’？”
“引魂珠？”富贵愣住了，“啥玩意儿？”
老头走进来，把布包放在柜台上，掀开一角——里面躺着颗拇指大小的黑色珠子，表面流转着细密的黑雾，像活物似的。“就是这个。”他指了指珠子，“跟我走吧，小子。你命里该有这道缘。”
“老爷子，您这是……”富贵往后退了一步，“俺不认识您啊！”
“你不认识我，但你怀里的纸符认识我。”老头指了指富贵口袋，“那符是我十年前丢的‘寻魂引’。能捡到它，说明你我有缘。”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而且……你最近是不是总碰上倒霉事？网贷、失业、被人骂？跟你那命格里的‘晦气’有关。”
富贵听得后背发凉。他想起昨晚让的梦——他站在一片荒地里，面前是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冲他招着手喊“富贵哥哥”。当时他以为是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现在想来，那女人的脸……竟和李雨桐有几分相似！
“爷爷，您说的……是真的？”富贵攥紧了口袋里的纸符。
“老朽活了六十多年，不至于拿这种事骗你。”陈九河从布包里掏出张黄纸，“你要是信我，今晚子时，去城西的乱葬岗。把这张‘引魂符’烧了，珠子会自已来找你。”
“乱葬岗？”富贵打了个寒颤，“那地方……不是闹鬼吗？”
“可不就是闹鬼么？”陈九河笑出了声，“不然怎么叫‘引魂’？”他把符纸塞给富贵，“小子，想不想摆脱霉运？想不想……让你画的东西活过来？”
富贵盯着那张符纸，又看了看自已发黑的掌心。他想起了被催债的电话，想起了李雨桐的眼泪，想起了孟晓晓递过来的那杯奶茶。他突然觉得，哪怕是闹鬼，也比现在这日子强。
“行！”富贵咬了咬牙，“俺跟你去！”
孟晓晓急了：“富贵！你别信他！乱葬岗真的不安全……”
“晓晓，没事。”富贵拍了拍她的肩膀，“俺就是去看看。要是真能摆脱霉运，那是最好的。”
陈九河记意地点点头：“好小子，有胆色。今晚子时，乱葬岗东头第三棵老槐树下见。记住，别告诉任何人。”他说完拎起布包，转身就走，临出门又补了一句，“对了，把你那件带金线的衬衫穿上——那不是脏东西，是你命里带的‘气’。”
等陈九河走后，孟晓晓急得直跺脚：“富贵！你疯了？那老头一看就不是好人！”
“晓晓，你不懂。”富贵摸了摸口袋里的纸符，又看了看胸口的金线，“俺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但俺现在……没别的选择了。”
他低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已。镜中的年轻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制服，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侯都亮。
“富贵，你到底……”
“晓晓，”富贵打断她，笑了笑，“帮我跟店长请个假吧。俺今晚……有点事儿。”
孟晓晓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那你……小心点。”
富贵转身收拾东西，手指碰到柜台上的镜子时，突然瞥见镜子里映出的自已身后，有个模糊的红色影子一闪而过。他猛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错觉……”他挠了挠头，把工牌摘下来塞进口袋，“管他呢，先解决了霉运再说！”
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谁也没注意到，他脚边的地砖缝隙里，渗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黑雾，正顺着他的鞋尖，缓缓爬上裤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