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乌云蔽空,最后一线阳光也被吞没。
族地门前,此时只余日向宁次依旧跪坐在地上,被这细密的雨珠淋透了衣裳。
周围人来人往,他却像是无所察觉,内心的阴暗几乎要将他的整个心灵一同吞没。
这一刻,他想到了父亲当年的不甘,想到了信马大人同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总有人在反抗这些存在于现实中,却根本不合理的规则。
但是,他们都死了。
日向宁次掌中紧握着渐渐湿润的泥沙,裹着斑驳绷带的拳头,恨恨的砸在地上,溅起一抔水花。
与此同时,又是难以言说的无力。
“不甘吗?”
正当此时,少年人的耳畔忽的传来一声平静的询问。
日向宁次眼角泪花还未止住,听到这一声的瞬间,连心脏都仿佛被紧攥住,蓦的抬起头。
只是,在抬起头的那一刻,少年人却忽的怔住了。
周遭垂落的雨线如若被按下了静止键,就这么安静的凝固在半空中,成为一条条被拉长的水珠。
浮游在空气中的尘埃静谧飘摇,却连一粒灰尘都无法逃脱,沉沉的裹在雨珠之间。
身后离开的一道道人影,无论是抬起的脚步,摇曳的衣袖,飘扬的发丝,全都好似画作般,就那么安静的迟滞在原地。
这片阴云之下的世界,都如同被锚定在了此刻。
唯有那道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身影,正立在那里,明明身处骤雨之中,却衣裳尽干,没有丝毫污渍能够沾染。
与其说是隔绝了周围的雨水,不如说他整个人都好似梦幻泡影,仿佛根本不存在于此刻。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跪伏于地面的自己,面上含笑。
——时间,被暂停了?!
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日向宁次脑中蓦的冒出这种不可思议的念头,连带着看向眼前人的目光也绽放出一抹惊异。
然而对方却如同能够一眼看穿他的一切心思般,俯下身,语气温和的开口道:
“不是时间被暂停了。”
“只是你的精神世界,被定格在了此刻而已。”
“你究竟是什么人?!”
日向宁次下意识的开了口,心中却在话音出口的瞬间,猛地升起几分悔意。
不管是时间被暂停了,还是精神世界被静止了,自己在面对这样的人物时,难道还有什么反抗之力不成?
应该更谨慎一些才是。
“初次见面。”
“我叫蓝染惣右介。”
只是,出现在眼前的身影,却似乎并没有因为他一两句话语出格而生怒,反而从容的笑了笑。
“请放心吧,在这里说的话,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
“那么,宁次君。”
“你又在为什么而哭泣呢?”
太好了,原来其他人听不到吗。
只是,蓝染惣右介
忍界出名的强者中,似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直到听清最后的话语,少年人才像是忽的想起了什么,连忙低下头颅,抬起衣袖抹着面颊,试图将这幅狼狈懦弱的样子驱散。
可湿润污浊的衣袖却在脸上越擦越脏。
真是,太难看了。
日向宁次心中颓靡的这般想着,再加上信马大人刚刚的死亡,内心的悲意不住的上涌。
忽的,一只温暖的手掌贴上他的面庞,将散乱的泪痕一丝丝擦干。
日向宁次抬起头颅,视线映出那抹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明明只是初次见面,明明根本连对方是谁都不知,但在见到了对方不经意间展现出的力量,即便是日向宁次,也意识到了这有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像是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般,抿住了嘴唇:
“大人。”
“我我在为自己的无能而悲伤。”
他已经无法忍受下去了。
无论是父亲的死,还是信马大人的死,都是因为这个家族腐朽的制度,他们都是为旧有的时代牺牲而死。
但是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日向宁次深刻的痛恨着这一切。
包括自己。
蓝染惣右介看向他,出口的却是诛心之语:
“无能吗?”
“还是因为,你明明与现任族长出身同脉,身份却天差地别呢?”
陡然间,日向宁次如同受到了某种难以置信的侮辱般抬头看向他,豁然提高了音调:
“不是的!”
“宗家与分家的差异,根本不该存在!”
“即便是在忍者学校里,平民与忍族也不该有这般大的区别!”
“不管是父亲的死,还是信马大人的死,都不过是为了自由而已!”
“没有人从一生下来,就理应成为其他人的奴仆、侍从、牺牲品!”
“这种不公平的制度”
“我绝不接受!”
听着这一句句发自肺腑的话语,蓝染的笑容愈发浓郁了。
他忽的抬起手,抽出腰间刀刃。
日向宁次却没有躲避,反而浑身颤抖的死死握住拳头,定定立在原地。
无论对方是家族的密谍,亦或是来清除自己的木叶暗部,他全都接受了。
只有自己的心,是无法违背的。
然而,在他这视死如归的目光中,却见对方抬起刀柄,以末端在他眉心轻轻点了一下。
嗡——
刹那间,束缚于大脑之中,深入灵魂最底层的某种封印,突兀的被解开。
剧烈涌动的查克拉在全身翻滚着,刺耳的鸣叫让他头晕目眩,仿佛整个脑袋都要被撕裂了一般。
但是与此一同涌入的,是在短促时间内,倏然膨胀的瞳力。
以及,被封印所吞噬的,三百六十度视野中的最后一度。
“扑通、扑通”
少年人的心脏极速跳动着,像是在这一刻忽然明悟了什么。
日向宁次下意识的抬起手,他摸索着,一点点向眉心探去。
那如同疤痕般烙印在额头中央的卍字印迹,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消失不见。
皮肤平滑干净。
就如同,所有的宗家族人那般。
笼中鸟封印,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解除了?
这怎么可能?
日向宁次神情茫然。
伫立在他面前的蓝染,则重新收回刀刃,再一次向他询问:
“现在,你也是宗家了。”
“宁次君。”
“如今的你,也能够像所有宗家族人一样卸下头上的绷带,光明正大的站在这片族地中,对所有人发号施令。”
“你的父亲与日向信马追求了一生的目标,已经实现了。”
“即便如此,你也抱有那种强烈的不甘吗?”
日向宁次摸索着额头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紧跟着,他心中竟猛地升起一种强烈的耻辱感,连那即将从内心满溢到面上的惊喜都被沉沉的压了回去。
是了。
父亲,信马大人,分家的族人
那一道道笼中鸟的印记。
他怎么能,又怎么敢背负上‘宗家’这个令他痛恨的名号?
“是!”
日向宁次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半跪于地,紧紧的咬着牙:
“蓝染大人!”
“请你赐予我力量吧。”
“能够,能够彻底毁灭这个家族,打破分家与宗家界限的”
“力量!”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仅仅是抹去额头上这一道耻辱的痕迹而已啊。
“即便获得这种力量,必然要承担着死亡的风险,你也愿意吗?”
蓝染毫不保留的询问。
“是!”
日向宁次的语气,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在这世上,已是孤身一人。
区区一条性命,又有什么可顾忌的?
听到这个回答,蓝染终于松了口,温和的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那么,就请你跟我来吧。”
日向宁次并不知晓。
他与蓝染的所有对话,实际上都从未出现过。
甚至连他自己,都已经不在日向族地里了。
那一句句对话、引导、封印的解放,全都仅仅存在于虚幻中。
在真实的世界里。
他的身体,正静静躺在一台培养器皿中央,完全被无数液体包裹,隐约间,有细密的白色物质,不断侵入他的身体,又被飞快反应的新陈代谢排出。
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改造状态。
那处原本烙印着笼中鸟之印的眉心,则确实是不见了。
蓝染惣右介一边记录着数据台上的各项指数,一边同身旁的日向日差开口道:
“日差君。”
“你在日向的任务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
“只不过,你真的打算把这个机会让给宁次吗?”
“你应该知道吧?实验的成功率并不算很高。”
侍立在一旁的日向日差微微颔首,语气平静:
“是,蓝染大人。”
“以宁次如今的心态,已经并不适合继续压抑下去。”
“我很担心他的状态。”
“另外,我了解日向日足。”
“如果是以往还好,但若是矛盾继续推进下去,宁次恐怕也会死在他的手里。”
“既然都是一条死路,那么不如让宁次为您的研究而死。”
话到此处,日向日差深深的低下头。
蓝染笑着看了他一眼,语气温和:“放心吧,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是。”
正说着,就见药师兜已经从实验台后方走出,汇报道:
“蓝染大人。”
“神树因子嵌入过程已经成功,日向一族的基因链对神树因子的接受程度,确实要比常人高出许多。”
“不过,因为是保守方案,后期应该还需要进行多次改造。”
他说着,也朝日向日差点了点头。
听着这番话,日向日差原本提着的心,也隐隐放下了几分。
“有劳了,兜君。”
蓝染惣右介温和开口,迈步走到实验缸前,看着正在逐步从内而外产生变化的宁次。
“日差君?”
“是。”
“你之前说,日向密录中记载的大筒木一族镇族宝物,叫什么名字?”
日向日差微微垂首,恭敬道:
“转生眼。”
蓝染惣右介看着实验缸里的日向宁次,目光愈发的期待。
“我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