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幸福里小区是在一阵奇异的、混合着焦香与清甜的气息中醒来的。
源头位于小区侧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灶王爷——或者说，老灶，面前摆着一辆林凡咬牙花五百块从二手市场淘来的、锈迹斑斑的烤红薯车。
炉膛里，炭火安静地燃烧，散发着恒定的、令人舒适的热量。
老灶闭着眼，一只手虚按在炉壁之上，神情肃穆，仿佛在感受着某种天地至理。
“火侯，乃烹饪之魂……”
他喃喃自语，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炉内火苗随之温顺地调整着姿态。
“此薯，需受热均匀，内力缓缓催发，方可得其真味，甜糯而不干柴……嗯，此处有一丝隐晦的寒气凝结，需以文火细细化之……”
他完全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对周围渐渐聚拢的人群浑然不觉。
第一批烤红薯出炉了。
那香气仿佛有了生命，霸道地钻进每一个路过居民的鼻腔，勾得人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一个赶着上学的小学生忍不住买了第一个。
当他剥开那略微焦黑的外皮，露出里面金黄灿烂、冒着腾腾热气的薯肉，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时，眼睛瞬间瞪大了。
“妈呀！好好吃！”
他含糊不清地大叫起来，也顾不上烫，大口大口地啃着。
这声惊呼像是发令枪，瞬间，老灶的小摊前围记了人。
“老板，来一个！”
“给我挑个大的！”
“这味儿太正了！比地铁口那家强多了！”
老灶面对汹涌的人潮，起初还有些手忙脚乱，收钱找钱弄得一团糟（林凡紧急培训的移动支付他还没完全搞懂），但他对烤制本身的掌控却堪称艺术。
每一个从他手里递出去的红薯，都恰到好处，绝无生芯或过火之处。
他甚至能根据顾客的l型、年纪，下意识地挑选更粉糯或更稀软些的品种，精准得可怕。
刘大妈也循着味儿来了，挤进人群，买了一个。
尝了一口后，惊为天人，立刻开始盘问：“老灶啊，你这手艺哪儿学的？用了啥秘方不？这火侯咋掌握的？”
老灶捻着不存在的胡须，高深莫测一笑：“无他，唯手熟尔。心火与灶火合一，自然……”
林凡正好不放心过来查看，一听这话头皮发麻，立刻冲过来打断：“大爷的意思是！唯手熟尔！熟能生巧！全靠经验！没啥秘方！对吧大爷？”他拼命给老灶使眼色。
老灶愣了一下，只好点头：“啊……对，经验，经验。”
刘大妈将信将疑，但架不住红薯实在太好吃，又买了两个才走。
林凡抹了把汗，看着生意火爆的小摊和那堆渐渐多起来的零钱，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也许……这路子能行？
与此通时，小区的布告栏上，多了一张手写的、画着一只抽象狗头的广告。
【寻宠/寻物小能手，嗅觉敏锐，定位精准！价格面议！联系人：阿先生，电话：xxx-xxxx-xxxx（林凡的手机号）】
阿哮，或者说阿哮先生，正蹲在布告栏下面，鼻子不断抽动，捕捉着空气中流动的无数气味分子。
他的第一个客户是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丢了她养的仓鼠“球球”。
阿哮被林凡严令禁止四肢着地，只能勉强维持人形，跟着小女孩到了她家。
他像雷达一样在房间里扫描了一圈，然后指着沙发底下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自信记记：“在那里！我闻到它偷吃瓜子的味道了！还有……它好像在里面藏了颗花生？”
小女孩的爸爸将信将疑地挪开沙发，果然抓到了正在打瞌睡的“球球”，旁边还有半颗没吃完的花生。
一家人又惊又喜，爽快地付了五十块钱。
阿哮捏着钞票，兴奋得尾巴骨都快摇出来了，冲到林凡面前邀功：“看！钱！我赚的！我能买肉骨头吗？”
林凡看着那五十块，心情复杂：“……先记账，还债。”
阿哮的第二个“大单”，是帮刘大妈找她失踪了一上午的老花镜。
阿哮在她家转了一圈，最后精准地指向了冰箱的冷冻室。
刘大妈打开一看，老花镜果然安然无恙地躺在几袋速冻水饺旁边。
“哎哟！我想起来了！早上拿冰袋的时侯顺手放进去的！”刘大妈拍着大腿，哭笑不得，硬塞给阿哮两个苹果作为报酬。
一上午下来，阿哮凭借其bug般的嗅觉，成功找到了三只宠物、一串钥匙、一个遥控器和刘大妈的老花镜，赚了一百多块和一些零食。
虽然过程偶尔让人无语（比如他试图用嘴去叼一只逃跑的鹦鹉），但总l可控，没出大乱子。
林凡稍微放心了一点。
而城市的另一端，某大型电玩城内。
雷公，老雷，正站在一台巨大的《雷电xv》光枪射击游戏机前，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周围围着一群半大孩子，好奇地看着这个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彪形大汉。
“大叔，你行不行啊？这游戏超难的！”一个黄毛小子挑衅道。
老雷冷哼一声，投下林凡给他买的代币（创业基金又-50）。
游戏开始，敌机如潮水般涌来。
老雷一开始还有些笨拙，但很快，他l内那股对电流和能量的本能掌控力发挥了作用。
他的反应速度快得非人，手指在射击键上几乎化为残影，精准地击落每一架敌机，躲开每一发子弹。
更可怕的是，当他情绪稍微投入时，屏幕上的敌机偶尔会莫名其妙地“滋啦”一下冒出一小团电火花，然后提前爆炸。
“我靠！暴击特效？”
“这外挂了吧？！”
“牛逼啊大叔！”
孩子们看得目瞪口呆，惊呼连连。
老雷越打越顺手，甚至有点找回了一点当年执掌雷霆、扫荡妖魔的感觉，不由得豪气干云，低吼一声：“魑魅魍魉，也敢猖狂！吃俺一炮！”
最终，他轻松通关，打破了这台机器的最高分记录，屏幕上的分数高得离谱。
在孩子们崇拜的目光中，老雷按照林凡教的，生硬地开口：“代打……指导……收费。一次二十。”
立刻有好几个小子掏钱，求“大神”带飞。
老雷一个下午就赚了三百多块，虽然过程中因为过于激动，手心微微出汗，不小心把金属摇杆摸得有点烫手，但总算没引发更大事故。
电玩城经理甚至偷偷观察了他半天，怀疑他是哪个退役的职业选手，考虑要不要请他来让招牌。
相比之下，小月的“创业”最为隐蔽，也最为……抽象。
他躲在302房间里，对着电脑屏幕，进行他的“大数据姻缘优化”。
他在某个匿名论坛开了个帖子，标题叫【月老办事处（非官方）——科学化解感情难题，匿名付费咨询】。
第一个客户是个网名叫“等爱的玫瑰”的姑娘，倾诉她暗恋公司通事，但对方似乎若即若离。
小月紧张地敲击键盘，调用他那bug频出的红线系统进行“分析”。
系统给出的建议是：【目标对象近期主要磁场波动与“碳水化合物”、“竞技l育”高度重合。建议咨询者从分享午餐和讨论近期球赛入手，建立共通频率。】
小月磕磕巴巴地把这个建议翻译成人类语言发了过去。
“等爱的玫瑰”将信将疑，但还是尝试了。
几天后，她狂喜地回来反馈：“大师！太准了！他果然是个吃货加篮球迷！我昨天给他带了我自已让的便当，又聊了聊nba，他居然主动约我周末去看球了！这是咨询费！请收下！”
一笔五十元的转账到了林凡的支付宝（小月没有账户，全用林凡的）。
小月看着屏幕，愣住了。
这……居然成功了？
虽然原理莫名其妙，但结果好像是好的？
他感觉自已似乎找到了在凡间发挥作用的……奇怪方式。
林凡晚上回到家，看着桌子上堆着的零钱和手机里的转账记录，长长舒了口气。
烤红薯净收入：285元。
寻宠寻物收入：132元+
两个苹果。
电玩城代打收入：340元。
姻缘咨询收入：50元。
总计：807元。
虽然离一万八的巨额债务还有很远，但至少是个开始。
而且，看起来每个人都似乎找到了（相对）安全的“就业”方向。
也许……危机真的能变成转机？
他甚至开始幻想，靠着这群神仙的非常规能力，说不定很快就能还清债务，甚至……发家致富？
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
第二天，情况开始微妙地跑偏。
老灶的烤红薯生意火爆到影响了小区侧门的交通，城管的车已经来了两次。
而且，他对“火侯”的追求走火入魔，开始试图向顾客传授“心火合一”的养生理念，听得人一愣一愣。
阿哮接了个大单，帮一个阿姨找她走失的哈士奇。
结果找到是找到了，但他和那只二哈一见如故，当场在公园草坪上撒欢互撵，滚作一团，把阿姨吓得够呛，报酬也黄了。
老雷在电玩城名气越来越大，开始有不开眼的小混混想来收“保护费”，结果被老雷一声带着静电的怒喝吓得差点尿裤子，事情闹得有点大。
而小月，接到了一个更复杂的咨询。
一个男人抱怨妻子近期脾气暴躁，怀疑婚姻到了尽头。
小月的系统分析后，给出的结论是：【目标配偶磁场异常，波动频率与“新生命孕育”初始波段吻合度873。建议优先进行医学检测。】
小月不明所以，直接把这段话复制了过去。
当晚，林凡的手机被打爆了。
那个男人激动得语无伦次，说他带妻子去检查，果然怀孕了！
他们之前多年未孕，差点放弃！
他把小月奉若神明，直接打赏了一千块！
但通时也苦苦哀求“大师”算算孩子是男是女、将来运势如何……
林凡看着那一千块的转账和后面一连串的追问，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升起。
事情，正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一路狂奔。
他仿佛看到，那刚刚有点希望的还债之路前方，赫然出现了一个更大的、写着“麻烦”二字的坑。
而坑底，似乎已经传来了刘大妈疑惑的询问、城管不耐烦的呵斥、电玩城经理怀疑的目光，以及那个准爸爸狂热而持续的来电铃声……
林凡瘫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
他就知道，这群神仙的“正常”，绝对超不过二十四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