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和惊喜，像羽毛轻轻搔过最敏感的心尖。
江瑟跌坐在地，手腕还在隐隐作痛，却不及眼前这一幕带来的冲击。
陆凛所有的注意力，几乎在瞬间被门口那抹白色的身影攫取。
他周身那股针对江瑟的阴鸷暴戾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沉寂，和他眼底翻涌的、复杂到令人心惊的浪潮——
震惊，恍惚，怀疑，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的脆弱？
江瑟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这个疯批男人，竟然也会有这样近乎……柔软的时刻？
仅仅因为门口那个女孩？
那女孩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白色连衣裙，黑长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未施粉黛，却天生丽质，一双小鹿眼清澈无辜，含着点点水光，欲语还休地望着陆凛。
她站在那里的姿态，柔弱得像一朵需要精心呵护的白莲，浑身散发着一种不染尘埃的纯净感。
这张脸……江瑟心脏紧缩，呼吸都窒住了。
太像了！
比照片上那个叫“阿阮”的女孩，更像！
眉眼间的神韵，那种天真娇怯的味道，几乎是复刻！
而她江瑟，只是五官轮廓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通。
她是沉静的，甚至带着被生活磨砺出的冷韧。
眼前这个女孩，才是真正符合男人心中白月光的模样。
所以，正主回来了？
那她这个劣质的替身，是不是该立刻滚蛋了？
这个念头非但没有让她感到解脱，反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刺痛。
她就像一个小丑，被人强行推上台，模仿着另一个人的喜怒，供人取笑评判，如今正主归来，她的存在显得无比可笑。
女孩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跌坐在地、略显狼狈的江瑟，眼底飞快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和挑衅，快得仿佛是错觉。
随即，她又将所有注意力放回陆凛身上，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更加惹人怜爱：
“凛哥哥……是我，绾宁啊。我回来了……你不认识我了吗？”
白绾宁？
江瑟记住了这个名字。
陆凛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白绾宁，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情绪翻腾，像是在极力辨认着什么，又像是在透过她，看着遥远的过去。
他操控轮椅，缓缓朝门口驶去。
江瑟的心，随着那轮椅碾过地毯的细微声响，一点点沉入谷底。
看，根本不需要选择。赝品在正品面前，永远不堪一击。
然而，就在陆凛的轮椅即将靠近白绾宁时，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距离保持在一个既不亲近也不疏远的微妙位置。
他眼底的恍惚和脆弱迅速褪去，重新被一层冰冷的审视所覆盖。
“白绾宁？”
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甚至比平时更冷几分，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谁让你来的？”
这反应，完全出乎江瑟和白绾宁的意料。
白绾宁脸上的期待和柔弱瞬间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陆凛会是这种冷淡质疑的态度。
她眼圈立刻红了，泪水要掉不掉，显得更加委屈：
“凛哥哥……我、我好不容易才回来，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你不想见到我吗？”
她说着，竟主动向前两步，似乎想要像小时侯那样扑过去撒娇。
“站住。”
陆凛冷声制止，语气不容置疑。
白绾宁的脚步生生顿住，脸上的委屈更甚，却不敢再上前。
陆凛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在她身上细细刮过，从她的头发丝到她的脚尖，每一寸都不放过。
“你说你是白绾宁？”
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冰冷又残忍，
有什么证据？”
白绾宁愣住了，眼泪终于滚落下来，楚楚可怜：
“凛哥哥……你忘了？小时侯在梧桐街，你背我回家，我还给你编过蚂蚱……还有，你后腰上，有一块红色的月牙形胎记……”
听到“胎记”二字，陆凛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
江瑟的心也随之一紧。
这种私密的位置……看来这个白绾宁，即便不是那个“阿阮”，也绝对和陆凛过去关系匪浅。
陆凛沉默了，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整个卧室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突然，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了仍坐在地毯上的江瑟身上。
那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掌控，还带着一丝莫名的烦躁。
“还坐着干什么？”
他语气恶劣，
“起来！滚回你该待的地方去！”
他像是在驱赶一件碍眼的垃圾。
江瑟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屈辱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她咬着唇，默默从地上爬起来，垂着眼，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已此刻的难堪。
她转身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等等。”
陆凛却又叫住了她。
他操控轮椅，来到她面前，无视一旁表情微僵的白绾宁，抬手。
江瑟吓得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却只是伸手，略显粗鲁地帮她理了理刚才挣扎时弄乱的衣领，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她敏感的锁骨。
动作看似亲密，实则充记了占有性的警告和宣示。
“记住你的身份，”
他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房间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陆、夫、人。”
这三个字，他咬得极重。
像是在提醒她，更像是在提醒……另一个人。
江瑟彻底懵了，完全搞不懂这个疯批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白绾宁的脸色瞬间白了三分，看着陆凛对江瑟那种看似粗暴实则亲密的举动，她捏着裙角的手指微微发抖。
陆凛理完江瑟的衣领，仿佛完成了一个任务，这才重新看向白绾宁，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疏离：
“既然回来了，就让管家给你安排客房。”
他完全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更没有承认她的身份。
白绾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
“凛哥哥！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让她……”
“李管家！”
陆凛却不耐烦地提高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一直守在门外的管家立刻出现。
“带白小姐去客房休息。”
他冷声吩咐，不容置疑，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随意走动。”
这几乎等通于软禁！
白绾宁彻底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失。
陆凛却不再看她，操控轮椅转向江瑟，命令道：
“你，跟我去书房。”
江瑟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脑子里一片混乱。
白月光的回归，似乎并没有让陆凛欣喜若狂，反而让他变得更加阴晴不定。
这个男人心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那个“阿阮”，和这个白绾宁，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而她这个替身，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里，又会扮演怎样的角色？
她不敢多想，只能低着头，跟上陆凛的轮椅。
经过白绾宁身边时，她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投来的、那淬毒般嫉恨的目光。
江瑟的心猛地一沉。
看来，就算陆凛态度不明，这位“白月光”，也已经将她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
未来的日子，恐怕更要步步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