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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调查通告挂在公司公示栏第七天时，沈嘉屿接到母亲住院的消息。
老宅来人电话说：“伯母凌晨突发心梗，目前在icu，请你务必来一趟。”
他立即赶到医院。母亲躺在病床上，插管清瘦，眼皮掀了几次才认出他，虚弱地挤出一句话：“晚舟呢？”
他握着她的手，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母亲的病情来得突然，又凶险，医生交待要长时间卧床静养，家属需签“重大医疗监护同意书”。
他在家属等候室坐了整整一夜，直到拂晓。
第二天一早，沈家长辈临时召开家族会议。
“春屿书房是我们沈家的招牌。”
“你现在身陷丑闻，企业难以为继。”
“必须有人出来替你擦尾，也要给投资人一个交代。”
会议室门一关，就是六个小时。
最终，沈嘉屿被要求签署《永久性管理职务退出协议》。即日起，他将不再以法人、股东、高管或顾问身份出现在任何集团管理体系内，仅保留个人投资人名义，不得参与任何内部议程。
签字那刻，他手在抖。
不是因为愤怒，也不是不甘，而是一种脱力的荒凉。
像是终于亲手将他参与一砖一瓦搭起来的屋子，交还给世界，断绝自己的所有关系。
签字完，他没有留下，只说了句：“我理解。”
离开沈家老宅时，他接到医院电话，说母亲病情恶化，需插管镇静，暂时无法再探视。
他站在医院楼下走道，长椅湿冷，街边落叶扫不干净。他坐下，看着医院高墙上的监护人须知公告，眼前忽然天旋地转。
三分钟后，他晕倒在地。
醒来是在急诊室，头皮上缠着降温贴，手上吊着生理盐水。
医生冷静地说：“你已经多日严重失眠，近期长时间处于极度高压状态，身体进入焦虑性惊恐临界点。”
“简单说，你现在不能工作，不能开会，不能单独出行。”
“需要签订临时监护协议，由他人协助你完成治疗流程。”
沈嘉屿点头。
他不再挣扎。
当晚，他授权助理提交医院出具的精神应激综合评估报告，同步向公司人事备案：
“本人于即日起进入阶段性心理干预恢复期，接受医嘱建议，退出全部管理事务。”
他还联系财务，捐出剩余个人薪酬存量，成立一项特殊病患员工家属关爱基金，用于公司长期照护条款构建。
第二天下午，他一个人坐在疗养病房，翻看旧手机，习惯性想点开常联络人界面，却发现那个熟悉的头像早已置灰。
林晚舟不在了。
连当他住院时，愿意收到通知的人名单里，也再没有她的名字。
护士来查房时，他忽然问了一句：
“你知道，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把一个人的联系方式永久存档，但不再提醒？”
护士愣了一下，回答：
“我们病区电脑有历史联系人回收站，是个只读系统，不能删、不能查、不能编辑，永远静置。”
他低头笑了：“那真好。”
像她一样。
她成了他生命的只读系统。
不能触碰，也不能消除，只能存在那里，静静提醒他曾拥有过什么，也亲手放弃了什么。
窗外阳光明晃。
他忽然想起一个很多年前的夜晚，那时他发烧，林晚舟一整夜没睡。
喂药、量体温、用冷毛巾敷额头。
清晨时他含糊地问她：“你怎么不累？”
她笑着说：“照顾你是我唯一不觉得耗的事。”
而现她已不在那名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