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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没理会先凑上来的张副总,也没看脸色惨白的顾倾城,而是径直走到我面前。
当他看到我怀里面色苍白、手臂上遍布青紫的念念,
以及我脖子上清晰的掐痕时,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宴会厅瞬间鸦雀无声。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张副总,虽然还没明白是什么情况,
但已汗如雨下,结结巴巴道:
“董、董厅,这都是误会,这对父子想要在顾总儿子的生日宴上闹事,才会这样。”
“真是让你见笑了,您下次来就让秘书先通知我一下,我好迎接您啊。”
爸爸冷冷打断他:
“你是说我的儿子和孙女闹事?”
他如刀般的目光扫过顾倾城和苏明磊还挽着的手臂。
“念念,告诉爷爷,谁打的你?”
顾倾城慌忙上前:
“爸,您听我解释”
爸爸强硬道:
“念念,你说。”
念念怯生生地从我的怀里探出头,小手指了指还在苏明磊怀里哭的顾辰,
又指了指苏明磊,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他打我脸,踢我肚子,他爸爸还抓着我不让我躲”
听着念念的话,顾倾城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悄悄拉过张副总,
声音压得极低,难以置信又带着一丝侥幸,问道:
“老张,这真是那位新上任的领导?你没认错人?”
张副总此刻也是汗流浃背,掏出手帕不停擦着额头,小声回道:
“千真万确啊顾总!我上个月才在省里的经济工作会议上见过董厅,怎么可能认错!这这真是您公公?您可从来没提过啊!”
苏明磊在一旁听得真切,脸色瞬间从刚才的得意转为慌乱,
他忍不住埋怨顾倾城:
“你怎么从来没说过她家来头这么大?!”
顾倾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烦躁地甩开苏明磊的手,声音压得更低:
“我怎么知道?我公公平时看起来就是个爱钓鱼的小老头,一天到晚闷不吭声,除了钓鱼就是看报纸。”
“之前他也不在本省工作,很少过问嘉园的事,我以为”
她越说越急,语气里满是懊恼。
两人还在窃窃私语,被苏明磊护在怀里的顾辰却没察觉到气氛的凝重。
他刚才磕到了桌子,本就满心委屈,
此刻见爸爸挡在我和念念面前,还让念念“告状”,顿时又炸了毛。
他冲到爸爸面前,叉着腰,学着大人骂人的样子,小脸上满是被惯坏的蛮横:
“喂!你是哪里来的死老头?敢管我的事!信不信我让我妈妈把你抓起来?我妈妈可是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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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还伸出小手去推爸爸的腿,被秘书眼疾手快地拦住。
苏明磊吓得魂都飞了,慌忙冲上去抱住顾辰,
死死捂住他的嘴,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辰辰胡说八道呢,小孩子不懂事,领导您别介意。”
顾倾城跟着点头哈腰:
“是啊爸,孩子小,口无遮拦,您千万别跟他计较。”
爸爸的秘书似笑非笑道:
“顾总真是教子有方。”
可顾辰还在挣扎,嘴里呜呜咽咽的,眼神依旧凶狠地瞪着爸爸,显然没把这“死老头”放在眼里。
苏明磊急得在他手臂偷偷掐了好几把,他才终于老实了些,
却还是梗着脖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顾倾城看着儿子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又瞥见爸爸越来越冷的脸色,
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窜上头顶。
她猛地抬手,狠狠扇了苏明磊一巴掌:
“都是你教的好儿子!看看你把他惯成什么样子了!”
苏明磊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他不可置信地捂住脸,眼眶瞬间红了:
“顾倾城!你竟然打我?你摸着良心说,辰辰变成这样,你这当妈的没责任吗?”
心烦意乱的顾倾城没理她,转头和爸爸解释:
“爸,都是这个男人勾引我,孩子也因为他强迫我的。”
“您也知道,应酬场上有很多不得已的事情,但我心里最爱的还是嘉园,以后我一定和这对他们断得干干净净。”
刚挨了打的苏明磊听到顾倾城这样说,彻底失去了理智,伸手就去抓顾倾城的衣领:
“之前你答应过要和董嘉园离婚的!现在你公公来了,你就想把我和辰辰踢开?没门!”
“他爸是领导又怎么样?你也是有钱大老板啊,趁着这机会,刚好把所有的事情说开,和他离婚。”
顾倾城被他扯得狼狈不堪,她试图抓住苏明磊的手,却被他在手背上抓出几道血痕。
顾倾城气急败坏地吼道:
“疯子!我怎么可能为了你和嘉园离婚?”
苏明磊也急了:
“顾倾城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跟着你这么多年,公司都是我陪你打拼的,你就这么对我?”
两人完全不顾场合地扭打在一起,场面难看至极。
周围的宾客看得目瞪口呆,有人悄悄拿出手机录像,有人则往后退,生怕被波及。
顾辰刚才的嚣张气焰也没了,站在原地哇哇大哭起来。
就在他俩厮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宴会厅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几名身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领头的警官环视一周,沉声问道:
“我们接到报警,这里有人涉嫌故意伤害和寻衅滋事,谁是顾倾城?谁是苏明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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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倾城和苏明磊同时愣住。
顾倾城慌忙整理着被扯歪的裙子:
“警察同志,这都是误会爸,您帮我说说情。”
警察面无表情地拿出手铐:
“谁说情都没用,是不是误会,跟我们回局里说清楚。”
秘书上前一步,平静地说道:
“警官,我报的警,我和你们回去做笔录。”
爸爸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吩咐秘书:
“配合警方调查,该提供的证据,一点都不能少。”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顾倾城和苏明磊被戴上手铐带走了。
顾辰还站在原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却不敢再哭闹,
只是怯生生地站着,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那个张副总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此刻面如土色。
他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抬手就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董先生,刚才是我有眼无珠!是我嘴贱!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我刚才说的都是混账话,您和令千金一看就是出身高贵,是我瞎了眼!”
我看着他这副趋炎附势的模样,只觉得一阵恶心,别过脸去,不想再看。
爸爸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我怀里接过念念。
他的眼中满是心疼:
“念念乖,爷爷带你去医院。”
在医院静养几天后,念念的气色好了许多,
但精神仍有些萎靡,时常在睡梦中惊醒,我便也一直在医院陪着她。
那天的出头鸟是苏明磊,因此顾倾城很快被保释出来。
很快,顾倾城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
和一束女儿最喜欢的粉色满天星,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她穿着简单的白裙,眼底有着明显的乌青,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她站在门口,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老公,念念,我来看看你们。”
女儿原本正靠在我怀里看书,看到顾倾城,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小声叫道:
“妈妈”
我看得出念念虽然还有些害怕,但内心深处依然渴望母爱。
顾倾城像是得到了特赦令,连忙走进来,将花束递给念念:
“宝贝,喜欢吗?妈妈记得你最喜欢粉色满天星了。”
念念接过花,轻轻点了点头,眼神却有些躲闪。
顾倾城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甜品盒,语气讨好:
“我还带了宝贝最爱吃的芒果布丁,嘉园,是在你常去的那家店买的。”
我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上次发生的事几乎让女儿世界观崩塌,短时间内我不想再刺激她。
后来的半个月,顾倾城几乎每天都来医院报道。
有时是送餐点,有时是带玩具,有时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陪念念说说话。
她不再提苏明磊和顾辰,仿佛那天的闹剧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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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倾城见我没有很抗拒的反应,试探道:
“嘉园,我知道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请你看在念念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念念还在身边,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削着苹果。
可这似乎给顾倾城带来了希望。
次日起,鲜花、手表等礼物源源不断地送来。
不要白不要,我通通收下了。
直到念念出院后,顾倾城拿了两张秀场邀请函,激动道:
“嘉园,你记不记得我拿下第一个项目时,我给你买了一件西装。”
“当时我还说,你穿西装的样子特别帅,等以后我有钱了,就把整个秀场包下来,全都送给你。”
“嘉园,这是一场只为你一个人准备的秀场。”
看着顾倾城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原来她不是不记得,只是之前不想做而已。
我终于开口:
“顾倾城,你以为做这些就能弥补一切吗?”
她急切地抓住我的手:
“嘉园,我知道不够,但我会用余生来弥补你和念念。”
“我会和苏明磊彻底断掉,那个孩子我会安排他们出国,再也不来打扰我们。”
她还在畅想未来时,我直接递给顾倾城一张早就拟好的离婚协议书:
顾倾城看见后,手中的邀请函飘落在地上,喃喃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董嘉园,你一定要如此绝情吗?”
我平静道:
“好聚好散吧,别让彼此太难堪。”
顾倾城仔细阅读了协议书内容后,脸色有点难看:
“董嘉园,你太狠心了!你凭什么让我净身出户?”
我料到她不会答应,只是淡淡道:
“那我们法庭见。”
顾倾城闻言,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妥协:
“好,家产都归你,但是我要公司,这是我一手打拼的事业,不能给你。”
“但是你手里的股份,我可以按市价全部收购。”
我意味深长道:
“可以啊,只要把这些年你给苏明磊他们花的钱,全部要回来,我就不会染指你的公司。”
顾倾城一口便答应下来,也行动得很快。
第二天,她就委托律师对苏明磊提起了诉讼,要求返还这些年来赠与的所有财物。
法庭上,苏明磊声称这些钱都是顾倾城自愿给的生活费和孩子的抚养费。
这些年,顾倾城给苏明磊父子一共花了一千八百万。
最终判决下来,苏明磊需要返还八百万。
虽然不是全部,但这个数字足以让她倾家荡产。
宣判那天,苏明磊在法庭上歇斯底里地大喊:
“顾倾城!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女人!”
顾倾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些本来就不属于你。”
离开法院时,顾倾城追上我,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嘉园,我想明白了,我不能失去你,我会让你看见我的诚意的。”
我仍然只是笑了笑:
“好啊,等你把公司重新经营好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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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顾倾城又找上门来。
这一次,她双眼通红,头发凌乱,完全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董嘉园!”
她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是不是你做的局?我把给苏明磊的钱追回来了,也按你的要求把家产都给你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公司最近接连丢了三个大客户,合作方连理由都不肯说,银行也突然收紧贷款。”
“你一步步把我逼到这个份上,就是想赶尽杀绝,对不对?”
我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顾倾城,你到现在还以为,那些客户是看中你的能力才跟你合作的?”
她愣住了,随即皱紧眉头:
“不是我凭本事拿的,难道是你施舍的?董嘉园,你别太过分。”
“你是有个好爸爸,但至少公司是我没日没夜熬出来的!”
我缓缓起身,从保险柜里取出一沓厚厚的文件,摔在她面前:
“好好看看,这些年来,每一个大客户,都是谁在背后努力?”
顾倾城颤抖着翻开文件,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冷冷道:
“记得你第一个客户吗,你以为是因为你熬夜做的方案够好?那是我叔叔的好友,那年为了拿下他的单子,我在他夫人面前鞍前马后地讨好了一个月,他才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还有最大的投资商李总,是出了名的难打交道,你起初跑了三趟都被拒之门外。是我托了爸爸以前的老部下牵线,没有这层关系,谁会理你一个刚起步的小公司?”
这些年来,顾倾城一直活在自己的创业神话里。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你知道我爸为什么在我婚后这些年,都不愿意过问我们的事吗?”
“他一向清高,看不得自己的儿子,为了帮一个女人,放下身段去求人情拉资源。”
当初她加班了多少个夜晚,我就陪着熬了多少个夜。
只是我那时候觉得,只要能帮她把公司做起来,把我们的家经营得幸福美满,这些都不算什么。
顾倾城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我做局?顾倾城,没有我董嘉园,你什么都不是。”
她颓然坐倒在地,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片刻,顾倾城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踉跄着向门口走去。
她的背影佝偻,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就在她打开门的瞬间,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从拐角冲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苏明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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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果然和好了!”
他头发散乱,眼底布满血丝,和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看到顾倾城从我家里出来,他瞬间失控:
“顾倾城!那我算什么?我们儿子算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却来找这个贱人?”
顾倾城本就心烦意乱,于是用力甩开他的手:
“你闹够了没有?我跟谁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初是你自己要跟我在一起,现在落到这个下场,是你活该!”
苏明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凄厉地笑了起来,眼泪却顺着脸颊滚落:
“活该?我给写方案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活该?现在你跟董嘉园和好了,就把我们父子当成垃圾一样扔掉?顾倾城,我说过,你休想!”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引来小区里几个路人的侧目。
顾倾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想赶紧摆脱他,她不耐烦地推了苏明磊一把:
“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
这一推,彻底点燃了苏明磊积压已久的绝望。
他看着顾倾城冷漠的脸,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
只见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的苏明磊,突然从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
“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明磊,不要!”
顾倾城惊恐地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
苏明磊举起刀,狠狠地刺向顾倾城的胸口。
顾倾城惨叫一声,捂着伤口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裙。
苏明磊似乎也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呆立在原地,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我立即拨打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
隔着一道栅栏,我看见顾倾城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她艰难地开口,眼中满是悔恨:
“老公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
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救护车和警车很快赶到,但顾倾城因失血过多,在送往医院的途中不治身亡。
苏明磊因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被当场逮捕。
这场荒唐的三角关系,一死一入狱。
十二年的爱恨情仇,最终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转身回到屋里,我紧紧抱住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女儿。
女儿刚睡醒,揉了揉眼睛:
“我好像听到妈妈的声音了。”
我沉默片刻,才道:
“你妈妈昨天告诉我,她要去国外了,很远很远,再也不会回来了。”
“念念,你会想妈妈吗?”
女儿却迟疑了,然后缓缓抱住我的腰:
“念念不想,其实念念什么都懂。”
“妈妈是坏妈妈,她更喜欢弟弟。”
“我不要妈妈了,只要爸爸和爷爷。”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温暖而明亮。
我紧紧地抱住了女儿:
“好,以后爸爸都会保护好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