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月月，我知道，我们没资格求你原谅。”
“但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能不能去看他最后一眼？”
我沉默了。
院子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姜宇站在一旁，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担忧。
许久，我点了点头。
“好。”
我跟着王雅，回到了那个狭小又昏暗的出租屋。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我爸姜振国躺在床上，形容枯槁，已经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他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丝光亮。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王雅连忙扶住他，哭着说：“他想跟你说话。”
我走到床边，看着这个给了我生命，却也给了我无尽伤害的男人。
他伸出唯一能动的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想抓住我。
我没有躲。
他的手，冰冷又干枯，像一块没有生气的朽木。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
“对不起”
说完，他的手一松，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他走了。
王雅扑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
我站在原地，看着窗外。
天边，一抹残阳如血。
我没有哭。
心中那块积压了十八年的坚冰，仿佛在这一刻，悄然融化了一丝。
我对着床上的尸体，轻轻鞠了一躬。
从此，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我爸的葬礼办得很简单。
除了我们母子三人，再没有别人。
曾经门庭若市的姜家，如今树倒猢狲散，令人唏嘘。
处理完后事，王雅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我把她接到了青云观。
我在后院给她收拾了一间清静的厢房，让她安心住下。
她一开始不肯，觉得自己没脸。
“月月，我这辈子亏欠你太多，怎么还能再给你添麻烦”
我打断她。
“你不是麻烦。你是我妈。”
就这一句话，让她瞬间泪崩。
姜宇在一旁看着，也红了眼眶。
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姐，你长大了。”
我白了他一眼。
“我一直都比你成熟。”
日子就这么平淡又安稳地过着。
王雅在道观里，每日扫扫地，种种菜，念念经，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
姜宇也彻底从一个纨绔子弟，蜕变成了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他把青云观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收了几个小道童，教他们读书写字。
而我，依旧是那个神秘的青云观观主。
偶尔，我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泡上一壶清茶，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师父说的没错，尘缘已了。
我的劫，渡完了。
这天，姜宇兴冲冲地跑来找我。
“姐！你看！我把咱们青云观的官网做好了！还开通了线上问卦业务！”
他献宝似的把手机递给我。
我看着那个设计得花里胡哨，还带着各种动态特效的网页，陷入了沉默。
“线上问卦，一卦九块九，包月八十八，年费六百六十六，还送道祖开光手机壳？”
我念着上面的广告词，眼角抽了抽。
“姜宇，你是不是觉得我提不动剑了？”
姜宇嘿嘿一笑。
“姐，这叫与时俱进！咱们也要跟上互联网的潮流嘛！”
“你看，刚上线半小时，就有订单了！”
他指着屏幕上的一个新订单。
客户昵称：在世神仙陈总。
订单内容：求问大师，我孙子最近沉迷打游戏，不肯学习，该怎么办？急，在线等！
追加打赏：十个火箭。
我：“”
我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把你的手机壳，给我拿过来。”
院子里，很快就传来了姜宇鬼哭狼嚎的求饶声。
王雅在厨房里听到动静，笑着摇了摇头。
小道童们探头探脑，好奇地张望。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想，这样的生活，也挺好。
至于未来？
未来就在我自己的手里。
我的人生，我做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