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竹亭遇仙踪
雨丝如银针般斜斜扎进淮水镇的青石板路,溅起的水花混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沈砚清握着剑柄的手指泛白,玄色法袍下摆已被泥水浸得沉重,每走一步都似拖着千斤重物。他奉师门之命来此除妖,连续三日追查那吸食凡人精气的黑鳞蛇妖,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摸到,反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困在了镇外的荒林里。
林间雾气渐浓,湿冷的风裹着腐叶味钻进衣领,沈砚清打了个寒颤。他自幼在青云宗修行,虽已达筑基中期,可这般狼狈还是头一遭
——
法袍上沾着泥点,发丝黏在额角,连平日里光洁的剑鞘都蒙了层灰。正想寻处避雨,忽闻前方传来隐约的竹笛声,那声音清越如泉,竟能穿透雨幕,在嘈杂的雨声中开辟出一片清净之地,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他心中的焦躁。
沈砚清心中一动,循着笛声前行。越往前走,空气中的草木清香越浓郁,雨势也似被什么无形之物阻隔,落在身上的力道轻了许多。不多时,一片苍翠的青竹林出现在眼前,竹身挺拔如君子,竹叶上滚动的水珠折射着微光,竟在昏暗的雨雾中透着几分灵气。他伸手触碰竹叶,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不似寻常草木那般冰凉,倒像裹着一层淡淡的暖意
——
这竹林竟藏着微弱的灵力波动,绝非普通荒林所有,倒像是有灵物在此修行,以自身灵力滋养了整片竹林。
竹林深处立着一座竹亭,亭顶覆着层层竹篾,雨水顺着亭檐滴落,在地面汇成一圈圈涟漪,恰似年轮般扩散。亭中燃着一盏青灯,昏黄的光晕里,一道身影正临窗而坐。那人身着青衫,袖口和领口绣着细密的竹纹,针脚纤巧得仿佛是用竹丝细细缝缀而成,每一道纹路都顺着布料的肌理蜿蜒,浑然天成;乌黑的长发用一根通体翠绿的竹簪松松挽着,簪头雕着半朵绽放的竹花,几缕碎发垂在颊边,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沾着的水珠晶莹剔透,像坠在花瓣上的晨露,稍一晃动便要滚落。
沈砚清的脚步顿在亭外,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见过青云宗里风姿卓绝的师姐,她们身着流云法袍,佩剑流光溢彩,自有修仙者的清冷傲骨;也遇过山下眉目清秀的女子,荆钗布裙,笑靥温婉,带着人间烟火的鲜活。可眼前这人,却像从千年水墨画卷中走出来的,青衫与竹林相融,眉眼间既有草木的清雅,又藏着岁月沉淀的温润
——
眉如远山含黛,眉峰轻挑时带着几分慵懒,眉尾却微微下垂,添了几分柔和;眼似秋水横波,瞳孔是极浅的琥珀色,映着青灯的光晕,像盛着两团跳动的星火,眼尾微微上翘,笑时便会晕开一片温柔;鼻梁秀挺,鼻尖圆润,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娇憨;唇瓣是淡淡的樱粉色,唇形饱满,唇角微微上扬时,梨涡浅现,竟让这冰冷的雨夜都暖了几分。他就那样坐着,指尖轻捏竹壶,姿态慵懒却不散漫,仿佛他本就是这片竹林的一部分,与风雨、竹叶、竹亭共生共息,连呼吸都与竹林的律动相合。
亭中人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缓缓转过身来。沈砚清这才看清,他的肌肤是极淡的瓷白色,却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透着玉石般的温润光泽,脖颈修长,锁骨若隐若现,青衫领口松松垮垮,露出一小片肌肤,沾着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落,消失在衣领深处。雨这么大,道友何不进来避一避
清朗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笑意,似竹叶摩擦般悦耳,还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竹香,飘进沈砚清的鼻尖
——
那香气不似寻常熏香那般浓烈,而是清清淡淡的,混着雨水的湿气,像刚剥开的嫩竹心,让人闻着便觉得安心。
沈砚清这才回过神,有些窘迫地拱手行礼,玄色衣袖扫过亭外的竹栏,带落几滴雨水。多谢道友收留,在下沈砚清,青云宗弟子,因追拿妖物至此,不慎迷路。
他刻意强调
追拿妖物
四字,既是解释来意,也是暗自在心中提醒
——
青云宗教义严明,精怪皆为异类,哪怕未曾作恶,也需保持警惕,不可被表象迷惑。可目光落在对方那双清澈的眼眸上时,心中的警惕却像被雨水浸泡的纸,渐渐软了几分。
青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似是对
青云宗
三字格外在意,随即笑着将一杯热茶推到亭边。茶杯是素白青瓷,杯沿描着一圈竹青,与他的衣衫相映成趣,杯底还印着一朵小小的竹花,与他发间的竹簪遥相呼应。我叫阿竹,就住在这片竹林里。道友一路辛苦,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他说话时,唇瓣轻轻开合,梨涡随着话语的节奏若隐若现,让沈砚清的心跳又快了几分。
沈砚清走进亭中,竹制的地板踩着发出轻微的
吱呀
声,混着雨声格外动听。他接过茶杯,指尖触及杯壁的温热顺着血液蔓延至全身,驱散了不少寒意。低头看向杯中,茶水清澈见底,漂浮着几片嫩黄的竹叶,入口微苦,回味却带着清甜,还裹着一股浓郁的竹香,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喉间,竟像是将整片竹林的灵气都喝进了腹中,丹田处的灵力都似温和了几分,不再因连日追妖而躁动。他忍不住多喝了几口,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阿竹身上
——
对方正垂眸看着窗外的雨帘,睫毛纤长浓密,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像蝶翼般轻轻颤动,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碰,看看是否会惊飞这只
蝶。
这茶需得在寅时采集带着灵气的竹心,配上竹林深处的无根水,用竹炭慢火煮半个时辰才能出味。
阿竹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喝茶的姿态优雅,指尖轻捏杯沿,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健康的粉色,拇指上还戴着一枚竹节状的玉扳指,色泽温润,显然是戴了许多年;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帘上,似在思索着什么,又似只是单纯享受这雨夜的宁静,偶尔有风吹过,竹叶落在他的肩头,他也只是轻轻抬手拂去,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这片竹林。
沈砚清看着他的侧脸,心中的警惕渐渐松动。他能感觉到阿竹身上并无妖气,反而有着浓郁的草木灵气,纯净而温和,倒像是修行多年的竹精。可青云宗的长老们常说,精怪最擅伪装,越是温和无害,越可能藏着致命的恶意。他正想开口询问竹林的来历,却见阿竹忽然转头看向他,琥珀色的眼眸清亮,带着几分了然:道友追拿的妖物,可是常在淮水镇外吸食精气的那只黑鳞蛇妖
沈砚清心中一惊,连忙点头:正是。那妖物狡猾得很,能隐匿气息,还会制造幻象,连续三日都让它逃脱了。昨日我追至镇西破庙,它竟化作一个老婆婆的模样,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给我递水,若非我随身带着清心符,察觉水中有妖气,恐怕早已遭了它的毒手。
他想起昨日的惊险,仍心有余悸,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符箓袋
——
那里装着他从门派带来的符箓,也是他唯一的依仗。不知阿竹道友可有线索
阿竹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在竹壶上轻轻摩挲着,似在回忆什么。那蛇妖修行已近百年,原是淮水底下的生灵,因误食了一颗修士遗落的妖丹,才开始吸食凡人精气修炼。它有个弱点,最怕竹枝上的晨露
——
尤其是带着竹林灵气的晨露,若是道友能用竹露制成符箓,再以自身灵力催动,定能引它现身。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砚清的肩膀上,带着几分担忧,不过此妖性烈,若是被激怒,可能会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实力,道友需多加小心,它的毒牙能穿透普通的灵力屏障,若是被咬到,需得用新鲜的竹心榨汁解毒。
沈砚清眼前一亮。他从未听说过蛇妖怕竹露,可阿竹的语气笃定,眼神真诚,不似说谎。他正想追问如何采集带有灵气的竹露,却见窗外的雨势渐渐变小,天边透出一丝微光,雨丝也从银针变成了牛毛。阿竹起身道:雨快停了,道友若是要回镇里,我送你一段路吧。这片竹林的雾气会迷惑方向,若是走岔了,可能会绕到蛇妖的巢穴附近
——
那里满是腐骨,煞气很重。
两人并肩走在竹林里,雨水打在竹叶上的声音淅淅沥沥,偶尔有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竟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沈砚清忍不住看向身边的阿竹,青衫被雨水打湿少许,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却挺拔的腰身,腰间系着一根同色的腰带,打了个简单的结,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走在铺满竹叶的地面上,他的脚步轻盈,几乎听不到声音,倒像是踩着风前行,偶尔有竹叶落在他的发间,他也只是笑着拂去,那笑容落在沈砚清眼中,比雨后的阳光还要温暖。沈砚清连忙移开目光,心跳却越来越快,脸颊也似被茶水的热气熏得发烫
——
他从未对谁有过这样的感觉,像是有只小鹿在心里乱撞,既紧张又期待,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快到竹林边缘时,阿竹忽然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片干枯的竹叶递给沈砚清。那竹叶通体翠绿,即便已经干枯,仍透着淡淡的灵气,边缘修剪得整齐,似是被精心保存过,叶脉清晰可见,像一幅微型的竹画。道友若是遇到危险,便将这片竹叶捏碎,我会尽快赶来。
他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沈砚清的掌心,温热的触感让沈砚清的心跳骤然加速,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仿佛那触感不是来自指尖,而是直接落在了心上,烫得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沈砚清接过竹叶,郑重地放进贴身的衣袋里,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仿佛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灵气。他抬头看向阿竹,对方眼中满是真诚,让他无法拒绝。多谢阿竹道友,他日定当报答。
阿竹笑着摇头,青衫在风中飘动,宛如一幅水墨画。举手之劳,道友不必放在心上。若是有空,不妨常来竹亭喝茶
——
我煮茶的手艺,还算说得过去。
他说这话时,眼神带着几分期待,像个孩子在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让沈砚清的心瞬间软成了一片。
沈砚清点头应下,转身朝着淮水镇走去。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只见阿竹仍站在竹林边缘,青衫与翠绿的竹叶相融,远远望去,竟分不清哪是竹,哪是人。那一刻,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
若是能常与阿竹在此煮茶论道,或许比在门派中苦修士途更有意义。
2
竹露除妖情初萌
回到淮水镇后,沈砚清按照阿竹的建议,次日寅时便来到竹林采集竹露。此时的竹林笼罩在薄雾中,竹叶上缀满了晶莹的晨露,带着淡淡的灵气。他小心翼翼地用玉瓶收集晨露,指尖偶尔碰到竹叶,会传来轻微的刺痛
——
阿竹说,这是竹林在筛选采集者,只有心怀善意之人,才能采集到真正带有灵气的竹露。沈砚清想起阿竹的笑容,心中一片柔软,指尖的刺痛也似减轻了许多,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晨露在接触到他指尖时,会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应他的善意。
三日后,他用竹露制成了五张符箓,按照阿竹的叮嘱,在镇西破庙设下陷阱。夕阳西下时,黑鳞蛇妖果然现身了。那蛇妖通体漆黑,鳞片泛着冷光,像用玄铁打造而成,体长三丈有余,吐着分叉的信子,信子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显然刚吸食过凡人精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又是你这小道士,竟敢坏我的好事!
蛇妖的声音沙哑难听,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恶意,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我定要吸干你的灵力!
沈砚清握紧长剑,玄色法袍无风自动,灵力在体内运转,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
——
这是青云宗的基础护身法术
金光罩,虽不强力,却能抵御普通的妖邪之气。妖物,你残害凡人,作恶多端,今日我便替天行道,除了你!
他话音刚落,便挥剑朝着蛇妖刺去,剑光凌厉,带着青云宗剑法的刚正之气,剑风扫过地面,卷起几片枯叶,在空中化作灰烬
——
这是他苦修三年的
青云剑法
第一式
剑破青云,寻常妖物若是被刺中,定会当场身死。
蛇妖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尾巴一甩,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沈砚清扫来。那尾巴上的鳞片泛着冷光,显然淬满了毒液,地面被蛇尾扫过的地方,竟冒出了淡淡的黑烟,草木瞬间枯萎。沈砚清连忙侧身躲避,动作快如闪电,可还是被蛇尾的余风扫到了衣角,玄色布料瞬间被腐蚀出一个洞,露出里面的皮肤,传来一阵刺痛。他趁机将竹露符箓贴在剑上,灵力注入,长剑顿时泛起淡淡的绿光,竹香弥漫开来,与蛇妖身上的血腥味形成鲜明对比。
蛇妖闻到竹香,身体明显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鳞片也开始微微颤抖,像是遇到了天敌。你……
你竟敢用竹露对付我!
蛇妖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却依旧凶狠地扑了上来,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喷出一团黑色的毒雾
——
那毒雾呈墨黑色,在空中凝结成蛇的形状,朝着沈砚清扑去,所过之处,空气都似被腐蚀,发出
滋滋
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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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清早有准备,取出一张清心符捏碎,周身泛起一层透明的屏障,挡住了毒雾。那毒雾撞在屏障上,瞬间化作黑烟消散,却在屏障上留下了淡淡的黑色痕迹,显然毒性极强。他趁机绕到蛇妖身后,长剑朝着蛇妖的七寸刺去
——
那是蛇类的要害,也是阿竹特意提醒他的弱点。蛇妖察觉危险,猛地转身,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尾巴再次朝着沈砚清扫来。这一次,蛇妖的速度快了许多,显然是被逼急了,沈砚清躲闪不及,被蛇尾擦到肩膀,玄色法袍瞬间被撕裂,肩膀传来一阵剧痛,鲜血渗出,染红了衣衫,伤口处还传来一阵麻痒,显然是中了蛇毒。
小道士,你以为凭几张破符就能打赢我
蛇妖得意地大笑,声音刺耳,你的伤口已经中了我的毒,不出半个时辰,你便会灵力尽失,成为我的养料!
它再次扑上来,大嘴几乎要将沈砚清吞噬,口中的獠牙闪着寒光,还滴着黑色的毒液,落在地面上,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沈砚清咬紧牙关,忍着肩膀的剧痛和体内渐渐扩散的麻意,将剩余的竹露符箓全部取出,灵力全力注入。符箓在空中化作一道绿色的光网,朝着蛇妖罩去
——
这是他结合青云宗的
困妖阵
改良的法术,专门用来对付蛇妖。蛇妖被光网困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鳞片开始冒烟,身体剧烈挣扎,光网却越收越紧,绿色的灵力顺着鳞片渗入蛇妖体内,让它的挣扎越来越弱。不!我不甘心!
蛇妖发出最后一声惨叫,身体渐渐僵硬,最终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消散,只留下一颗黑色的妖丹落在地上,妖丹上还沾着几滴绿色的灵力,显然是被竹露符箓彻底净化了。
沈砚清捡起妖丹,妖丹入手冰凉,还带着淡淡的邪气,可其中的恶意已经消散了许多。他松了口气,肩膀的剧痛和体内的麻意让他几乎站立不稳,却第一时间想到要去竹亭向阿竹报喜
——
他想告诉阿竹,他成功了,想看到阿竹听到消息时的笑容,想让阿竹摸摸他的头,像安慰孩子一样夸他一句
做得好。
再次来到竹林时,夕阳的余晖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在地面形成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碎金。竹亭中,阿竹正坐在石桌旁看书,书页是用竹纤维制成的,泛着淡淡的黄色,上面用墨笔写着细密的字迹,显然是阿竹亲手抄写的;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向沈砚清,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笑意,梨涡浅现:道友果然成功了。
沈砚清走到亭中,将妖丹放在桌上,竹制的桌面传来微凉的触感,缓解了他肩膀的疼痛。多亏了阿竹道友的指点,不然我还不知要追查多久。
他看着阿竹拿起妖丹仔细查看,指尖划过丹体的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易碎的珍宝,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既温暖又酸涩
——
他想永远留在这竹亭,想每天都能看到阿竹的笑容,可他是青云宗弟子,而阿竹是竹精,人妖殊途,这道鸿沟,恐怕永远无法跨越。
阿竹将妖丹还给沈砚清,又转身从竹柜里取出一个青瓷小瓶,瓶身上刻着精致的竹纹,与亭中的茶具相得益彰。这是用新鲜竹心榨汁,再加上我炼制的草木精华制成的解毒剂,你肩膀的伤口中了蛇毒,需得尽快敷上。
他说着,伸手轻轻碰了碰沈砚清的肩膀,指尖的温度透过破碎的法袍传来,带着草木的清香,让沈砚清的伤口竟似不那么疼了。
沈砚清看着阿竹认真的模样,心中一片滚烫。他接过青瓷瓶,拔开塞子,一股清新的竹香扑面而来,伤口处的麻意似乎都减轻了几分。多谢阿竹,每次都要麻烦你。
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愧疚
——
他总在麻烦阿竹,却什么都给不了对方。
阿竹却笑着摇头,伸手拂去沈砚清发间的一片竹叶:道友不必客气,你能平安回来,我就很开心了。
他说这话时,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真诚,没有丝毫虚伪,让沈砚清的心跳又快了几分,脸颊也染上了一层薄红。
从那以后,沈砚清便常常来竹亭。有时带着青云宗的古籍,与阿竹一起探讨诗词歌赋
——
阿竹懂得很多,从《诗经》中的
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到魏晋时期的咏竹诗,他都能娓娓道来,还能说出其中的典故。有一次,沈砚清带来一本《竹谱》,阿竹翻到记载
湘妃竹
的那一页,指尖轻轻抚摸着书页上的文字,轻声说道:相传舜帝南巡驾崩,娥皇、女英二妃泪洒青竹,竹身便有了斑点,故而得名湘妃竹。这竹子啊,最是重情,若是得了人的眼泪,便会将这份情谊记一辈子。
沈砚清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中忽然一动
——
阿竹这般重情,若是自己对他表明心意,他会如何回应
有时两人会聊起修行中的困惑,沈砚清说青云宗的功法讲究
斩妖除魔,清心寡欲,可他每次看到阿竹,心都会乱,灵力也会变得躁动;阿竹则笑着说,修行本就没有定法,草木有情,精怪亦有善恶,何必执着于人妖之别。他还会教沈砚清如何与草木沟通,如何从自然中汲取灵力
——
沈砚清按照阿竹的方法,坐在竹林中,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竹身传来的灵力波动,竟真的让丹田处的灵力变得更加温和,修为也有了细微的长进。
阿竹还会用竹纤维编织各种小物件,有时是一只竹编的小兔子,有时是一个小巧的竹篮,每次都会送给沈砚清。沈砚清将这些小物件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收在储物袋里,每次修炼遇到瓶颈,拿出来看看,便觉得又有了动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砚清对阿竹的情意越来越深。他开始偷偷将门派里的灵药带来给阿竹,比如能滋养草木灵气的
灵草露,能增强修为的
紫芝——
这些都是他省吃俭用攒下来的,甚至不惜减少自己的修炼资源。阿竹每次都笑着收下,然后用竹心煮出更清甜的茶,或者用竹纤维织出新的衣衫回赠他。那些衣衫用料柔软,做工精致,每一件都像是为沈砚清量身定做的,穿在身上,仿佛能感受到阿竹的气息,让他满心欢喜。
最让沈砚清心动的,是一个月圆之夜。那天,他因为修炼
青云剑法
第三式
剑啸九天
时出了岔子,灵力紊乱,胸口憋闷得难受,便不由自主地来到了竹亭。阿竹看到他脸色苍白,连忙扶他坐下,转身去煮茶
——
这次煮的是
竹月茶,需得用月下的竹心,配上桂花蜜,慢火煮一个时辰才能出味。
月光透过竹叶洒在竹亭中,在地面形成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碎银。阿竹坐在炉边,专注地看着火候,青衫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头,发间的竹簪折射着微光,整个人宛如月下谪仙。沈砚清看着他的侧影,胸口的憋闷竟似减轻了许多,只剩下满心的悸动。
我给你弹首曲子吧,或许能帮你平复灵力。
阿竹忽然开口,声音温柔得像月光。他取出一把竹笛,笛身刻着细密的竹节纹,是他用生长了百年的老竹亲手制作的。竹笛声响起,清越而温柔,像月光下的流水,缓缓流淌在沈砚清的心田
——
那曲子没有名字,却是阿竹专为他创作的,每一个音符都带着草木的灵气,能安抚躁动的灵力。
沈砚清闭上眼,感受着灵力渐渐平复,心中却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睁开眼,看向阿竹,对方正专注地吹着笛子,睫毛在月光下格外纤长,像蝶翼般轻轻颤动。阿竹,
沈砚清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几分紧张,几分期待,我……
我喜欢你。
竹笛声戛然而止,阿竹猛地看向沈砚清,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惊讶,随即又染上几分慌乱,耳尖也泛起了淡淡的粉色。道友,你……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竹笛,指节微微泛白。
我知道我是青云宗弟子,你是竹精,人妖相恋是死罪,
沈砚清打断阿竹的话,语气坚定,眼神却带着几分恳求,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每次看到你,我都很开心;每次见不到你,我都很想念。我不在乎你是竹精,我只在乎你是不是阿竹
——
那个会给我煮茶、会为我吹笛、会在我受伤时担心我的阿竹。
阿竹看着沈砚清真诚的眼神,心中泛起一阵涟漪。他活了三百年,见过无数人类,有贪婪的修士,有善良的凡人,却从未有人像沈砚清这般,不在乎他的身份,只在乎他这个人。他其实早就对沈砚清动了心,从第一次在雨夜里看到那个狼狈却坚定的身影,从每次沈砚清带着古籍来与他探讨诗词,从沈砚清将珍贵的灵药送给自己时
——
只是他不敢表明心意,他怕自己会连累沈砚清,怕青云宗的人会伤害他。
可是……
阿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泛起了淡淡的水汽,青云宗不会容下我们的,他们会杀了我的,还会惩罚你……
我不怕!
沈砚清抓住阿竹的手,他的手有些凉,却很坚定,我会保护你的,我会努力修炼,成为青云宗最强的弟子,等我当了掌门,我就修改门规,让人和妖能和平相处!
他的眼神中满是憧憬,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
——
他牵着阿竹的手,站在青云宗的山门前,向所有人宣告他们的爱情。
阿竹看着沈砚清坚定的眼神,心中的顾虑渐渐消散。他反握住沈砚清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满心欢喜。好,
他轻声说道,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格外清晰,我信你。
那一夜,两人坐在竹亭中,聊了很久很久。从彼此的过往,到未来的憧憬;从竹林的趣事,到青云宗的生活。月光温柔,竹香弥漫,偶尔有竹叶落在他们的肩头,也像是在为他们祝福。沈砚清轻轻将阿竹拥入怀中,阿竹没有反抗,只是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
那是属于人类的温度,温暖而安心,让他这个活了三百年的竹精,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感觉。
沈砚清低头看着怀中的人,青衫的竹香萦绕在鼻尖,乌黑的长发散落在他的手臂上,柔软而顺滑。他轻轻吻了吻阿竹的额头,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珍宝。阿竹,
他轻声说道,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孤单了。
阿竹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笑意,梨涡浅现。他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沈砚清的唇角,动作带着几分羞涩,却格外真诚。嗯,
他轻声回应,我们永远在一起。
从那以后,两人便成了彼此最亲密的人。沈砚清会更早地来到竹亭,帮阿竹采集竹心,煮茶;阿竹会在沈砚清修炼归来时,准备好热腾腾的饭菜
——
都是用竹林里的食材做的,比如竹鼠肉、竹笋汤、竹荪炒蛋,每一道都鲜美可口,带着浓浓的草木清香。
有时,沈砚清会带着阿竹去淮水镇游玩。他们会去逛集市,阿竹会好奇地看着摊位上的小玩意儿,沈砚清便会买下他喜欢的东西;他们会去吃镇上有名的馄饨,阿竹第一次吃到人类的食物,眼睛都亮了起来,像个孩子般开心;他们还会去河边散步,沈砚清会牵着阿竹的手,沿着河岸慢慢走,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像披上了一层银纱。
3
生死相随竹心碎
可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三个月后,沈砚清奉命去追查一只千年狐妖
——
那狐妖擅长幻术,已经残害了数十名修士,青云宗长老们对此极为重视,特意派了沈砚清和另外两名师兄一同前往。
临行前,阿竹将一片蕴含着自己三百年灵力的竹心交给沈砚清,竹心泛着淡淡的绿光,带着浓郁的灵气。这是我的本命竹心,能在你遇到危险时保护你,
阿竹的眼神中满是担忧,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会在竹亭等你。
沈砚清接过竹心,郑重地放进贴身的衣袋里,紧紧握住阿竹的手:我一定会回来的,你等着我。
他轻轻吻了吻阿竹的唇角,转身离去
——
他不知道,这一别,竟会让他们面临生死考验。
那千年狐妖果然厉害,不仅幻术高超,还能吸收他人的灵力。沈砚清和两名师兄与狐妖激战了三天三夜,师兄们先后重伤,只剩下沈砚清一人苦苦支撑。在最后关头,狐妖使出了必杀技
幻狐噬心,无数狐影朝着沈砚清扑来,想要吞噬他的灵力和心脏。沈砚清拼死抵抗,却还是被狐妖的利爪抓伤了胸口,灵力瞬间溃散,鲜血染红了法袍。
小道士,你的灵力很精纯,正好给我当养料!
狐妖得意地大笑,朝着沈砚清扑来。就在这时,沈砚清衣袋中的本命竹心忽然发出耀眼的绿光,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狐妖的攻击。同时,竹心中传来一股精纯的灵力,顺着沈砚清的经脉游走,修复着他受损的脏腑。
沈砚清趁机使出
青云剑法
最后一式
剑破苍穹,长剑泛着金光,朝着狐妖刺去。狐妖被绿光所伤,灵力大减,根本无法抵挡这一剑,当场被斩杀,只留下一颗金色的妖丹。
沈砚清捡起妖丹,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他拼尽全力,朝着淮水镇的方向飞去
——
他想回到竹亭,想见到阿竹。可刚飞到竹林附近,他便眼前一黑,从空中坠落,重重地摔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竹亭的石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竹毯。阿竹坐在床边,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担忧,乌黑的长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显得有些凌乱。沈砚清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胸口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你别乱动!
阿竹连忙按住他,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你中的狐妖毒已经侵入心脉,若不是我感应到本命竹心的异动赶来,你恐怕……
他说着,眼中泛起了水汽,话语也变得哽咽。
沈砚清看着阿竹苍白的脸色,心中满是愧疚:阿竹,是不是……
是不是我的伤,让你损耗了灵力
他能感觉到,阿竹身上的灵气比之前稀薄了许多,显然是为了救他,损耗了自己的修为。
阿竹勉强笑了笑,伸手轻轻抚摸着沈砚清的脸颊:我没事,只要你能平安回来,我损耗一点灵力算什么。
他说着,掌心泛起淡淡的绿光,一缕精纯的竹心精元缓缓注入沈砚清体内
——
那是他三百年修为的精华,是他的根基。
沈砚清能感觉到那股精元温暖而醇厚,顺着经脉游走,修复着受损的脏腑,胸口的剧痛也渐渐减轻。可他也察觉到,阿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阿竹,你别再输送精元了!
沈砚清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我知道竹心精元是你的根基,你若是损耗过多,会伤及性命的!你快停下!
阿竹却摇了摇头,掌心的绿光越发浓郁:我活了三百年,早已看淡生死。可你不一样,你是青云宗的天才弟子,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就这样倒下。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神却带着几分坚定,我答应过你,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不能让你死。
沈砚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落在阿竹的手背上。阿竹,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他哽咽着说道,我不该去追那狐妖,不该让你担心,不该……
别说傻话,
阿竹轻轻擦去沈砚清的眼泪,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珍宝,能救你,我很高兴。你别忘了,你还要当青云宗的掌门,还要修改门规,还要带我去看遍人间烟火……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眼中的光芒也渐渐黯淡。
三天三夜后,沈砚清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胸口的伤口也开始愈合。而阿竹却因为损耗过多竹心精元,变得虚弱不堪,连站立都需要搀扶。沈砚清抱着阿竹,坐在竹亭中,看着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心中满是愧疚和心疼。阿竹,
他轻声说道,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等我伤好了,我就带你去青云宗,我会向长老们解释,我会保护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阿竹靠在沈砚清怀里,轻轻点头,眼中满是信任。他知道青云宗不会容下他们,可他愿意相信沈砚清,愿意为了这份爱情,赌上自己的一切。
4
斩妖阵下竹魂殇
可他们还是低估了青云宗的决心。沈砚清频繁出入竹林,且身上带着浓郁草木灵气的事情,早已被青云宗的眼线察觉。半个月后,青云宗的五位长老带着百名弟子,手持斩妖剑,布下
斩妖阵,将整片竹林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青云宗大长老玄真道长,他面色威严,看着亭中的两人,厉声喝道:沈砚清!你身为青云宗弟子,竟敢与妖物为伍,甚至私通精怪,违背门规,你可知罪
沈砚清将阿竹护在身后,握紧长剑,玄色法袍无风自动,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阿竹从未作恶,反而多次助我除妖,救过我的性命!
他的声音坚定,带着几分愤怒,人妖相恋又如何难道就因为他是竹精,就要被赶尽杀绝吗门规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何不能变通
一派胡言!
玄真道长怒喝一声,眼中满是鄙夷,精怪皆为异类,本性邪恶,今日若不除了这妖物,他日必成大患!沈砚清,你若识相,就速速将妖物交出,否则,休怪我们不念同门之情!
百名弟子同时举起斩妖剑,剑身泛着冷光,形成一道金色的光墙,朝着竹亭逼近。阿竹轻轻拉了拉沈砚清的衣袖,轻声道:别跟他们争了,我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死。你是青云宗的弟子,不能因为我而毁了自己的前程。
我不允许!
沈砚清红着眼眶,声音带着几分嘶吼,我已经失去太多了,不能再失去你。我会保护你,就算与整个门派为敌,我也不会让你受伤!
他举起长剑,灵力全力运转,准备与青云宗弟子一战
——
哪怕粉身碎骨,他也要护住阿竹。
阿竹看着沈砚清坚定的眼神,心中满是感动,却也带着一丝决绝。他知道沈砚清不是百名弟子和五位长老的对手,若是硬拼,只会白白送死。他轻轻推开沈砚清,向前走了几步,对着玄真道长说道:我与沈砚清相恋,皆是我一人之过,与他无关。我愿自毁修为,任由斩妖阵灼烧,只求你们放过沈砚清。
话音刚落,阿竹的身体忽然泛起绿光,青衫渐渐褪去,露出了本体
——
一株高达丈许的青竹。竹身挺拔,竹叶苍翠,却在斩妖阵的金光照射下,开始微微颤抖。那竹身上还刻着细密的纹路,是阿竹用自己的灵力一点点刻上去的,记录着他与沈砚清相处的点点滴滴
——
有雨夜里的初遇,有月下的竹笛声,有集市上的嬉笑,每一道纹路都带着草木的温柔,像是在诉说着他们这段短暂却炽热的爱情。
阿竹!不要!
沈砚清想要冲过去,却被两名弟子死死按住。玄铁锁链缠在他的手腕上,冰冷的触感透过法袍传来,却远不及他心中的疼痛。他看着那株青竹在金光中渐渐枯萎,竹叶一片片掉落,每一片叶子落地时,都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像是阿竹在无声地哭泣。竹身开始出现裂痕,金色的光刃顺着裂痕渗入,青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却始终没有移动半步
——
它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挡在沈砚清身前,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保护着他。
玄真道长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妖物就是妖物,即便伪装得再温和,也改变不了邪恶的本性。今日除了你,也算清理门户,警示其他弟子!
你们住手!
沈砚清拼命挣扎,手腕被锁链勒出一道道血痕,鲜血顺着锁链滴落,落在地上,与青竹掉落的竹叶融为一体。阿竹从未害过任何人,他救过我,救过淮水镇的凡人,你们凭什么杀他!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愤怒和绝望,泪水混合着血水从脸颊滑落,滴在青竹的根部
——
那里,土壤渐渐被染成红色,像是青竹在为他流泪。
阿竹的本体还在坚持,竹身虽然布满裂痕,却依旧挺拔,像是在对抗着整个世界的不公。它的竹叶虽然枯萎,却依旧朝着沈砚清的方向倾斜,仿佛在最后一刻,还想再看看他。忽然,青竹发出一阵强烈的绿光,随即在一阵金光中,化作一根通体翠绿的竹簪,掉落在地上。竹簪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温度,簪头雕刻的竹花依旧清晰,只是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像是沉睡了一般。
玄真道长挥了挥手,两名弟子松开了沈砚清。他踉跄着冲到竹簪旁,颤抖着将它捡起。竹簪入手温热,还带着阿竹的气息,可那熟悉的草木清香,却在一点点消散。阿竹……
沈砚清抱着竹簪,跪在地上,声音哽咽,我答应过你,要保护你,要带你看遍人间烟火,我还没做到,你怎么能走……
玄真道长看着他悲痛欲绝的样子,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沈砚清,念在你往日有功,今日饶你一命。但你需记住,妖物终究是妖物,不可再与此类异类有所牵扯。即日起,你被禁足于青云宗后山,闭门思过三年,若是再敢与妖物往来,定废你修为,逐出师门!
沈砚清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抱着竹簪,眼神空洞。他看着那片被金光灼烧过的竹林,地面焦黑,只剩下几根枯萎的竹桩,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这场暴行。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世界,已经崩塌了。
青云宗弟子渐渐散去,竹林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沈砚清和那根竹簪。他抱着竹簪,坐在竹亭的石凳上,一夜未动。月光洒在他身上,像一层冰冷的纱,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
他的心,已经随着阿竹的离去,变得比寒冰还要冷。
第二天清晨,太阳升起,第一缕阳光透过竹林的缝隙洒下,落在沈砚清和竹簪上。竹簪忽然微微颤动,发出一丝微弱的绿光,像是在回应他的悲伤。沈砚清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阿竹是你吗
他轻轻抚摸着竹簪,指尖传来的温热让他心中一暖,你还在,对不对你没有离开我……
竹簪的绿光又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沈砚清知道,阿竹还在,只是失去了本体,灵力耗尽,陷入了沉睡。他小心翼翼地将竹簪放进贴身的衣袋里,紧紧贴在胸口
——
那里,是他心脏跳动的地方,他要让阿竹感受到他的温度,感受到他的决心。
阿竹,
沈砚清站起身,眼神变得坚定,不再有往日的温柔,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他们毁了我们的竹林,杀了你的本体,我不会放过他们。我会成为青云宗的掌门,修改门规,让人和妖能和平相处。我会找到让你恢复的方法,不管需要多久,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让你醒过来,完成我们的约定。
他转身离开竹林,玄色法袍在风中飘动,背影决绝而孤独。他没有回青云宗接受禁足,而是带着竹簪,踏上了修行之路
——
他要变强,强到足以对抗整个青云宗,强到足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此后十年,沈砚清走遍天下,一边修炼,一边寻找能让阿竹恢复的方法。他去过极北的冰原,寻找传说中能滋养草木灵气的
冰莲;他闯过南疆的瘴气森林,寻找能修复精元的
活魂草;他甚至潜入深海,与蛟龙搏斗,只为获取能重塑本体的
龙涎珠。每一次冒险,他都九死一生,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却从未放弃
——
只要想到竹簪还在胸口,想到阿竹还在等他,他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有一次,他在西域的沙漠中,遭遇了一群沙盗。沙盗人数众多,且个个身手不凡,他虽然修为大涨,却因连日赶路,灵力消耗过大,渐渐落入下风。沙盗的首领挥刀朝着他砍来,刀锋带着凌厉的杀气,眼看就要落在他的胸口
——
那里,放着阿竹的竹簪。就在这时,竹簪忽然发出一阵绿光,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刀锋。沈砚清趁机反击,斩杀了沙盗首领,击退了其他沙盗。
他坐在沙漠中,看着竹簪上微弱的绿光,心中满是温暖:阿竹,我就知道,你一直在保护我。你再等等,我很快就能找到让你恢复的方法,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了。
5
掌门归来改门规
十年后,沈砚清的修为已经达到元婴期,成为了修真界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他回到青云宗,此时的青云宗,因玄真道长的专断,早已不复往日的辉煌,许多弟子对门规的不公感到不满,却敢怒不敢言。沈砚清的归来,像一道惊雷,在青云宗掀起了轩然大波。
玄真道长得知他回来,勃然大怒,想要废他修为。可沈砚清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弟子,他在青云宗山门前,与玄真道长展开激战。青云剑法在他手中,不再是斩妖除魔的工具,而是对抗不公的武器。他的剑风凌厉,带着无尽的愤怒和决心,每一剑都直指玄真道长的要害
——
他要为阿竹报仇,要推翻这腐朽的门规。
激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最终,沈砚清以
青云剑法
最后一式
剑破苍穹,击败了玄真道长。他站在青云宗的山门前,手持长剑,对着所有弟子说道:青云宗的门规,不该是杀戮的工具,不该是歧视的借口。精怪亦有善恶,凡人亦有邪恶,我们修行的目的,是守护,不是杀戮!从今日起,我沈砚清,将修改门规,凡无害精怪,皆可与人类和平相处;凡作恶者,无论人妖,皆斩不赦!
弟子们爆发出一阵欢呼,许多人眼中满是敬佩
——
这些年,他们受够了玄真道长的专断,受够了门规的不公,沈砚清的出现,给了他们希望。玄真道长看着这一切,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力回天
——
他的修为已被沈砚清废去,再也无法掌控青云宗。
沈砚清成为了青云宗最年轻的掌门,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修改门规,废除了
人妖相恋即死罪
的条款,规定只要精怪未曾作恶,便可与人类和平相处。他还在青云宗后山,开辟了一片竹林,将阿竹的竹簪放在竹林中央的石台上,每日用自身灵力滋养它
——
他相信,总有一天,阿竹会醒过来,会回到他身边。
此后的日子里,沈砚清一边打理青云宗,一边寻找让阿竹恢复的方法。他翻阅了青云宗所有的古籍,走访了天下所有的修仙者,甚至去了传说中的上古秘境,寻找能起死回生的宝物。他的修为越来越高,成为了修真界公认的强者,可他心中的空缺,却始终无法填补
——
没有阿竹的世界,再辉煌,也失去了意义。
有一次,他在一座上古洞府中,找到了一本记载着
还魂术
的古籍。古籍上说,只要集齐三样宝物
——
千年雪莲、龙涎珠、以及爱人的心头血,就能让逝去的精怪恢复本体。沈砚清心中狂喜,他已经有了龙涎珠,千年雪莲也在极北冰原找到,只差最后一样
——
他的心头血。
6
年相守月下情
他回到青云宗后山的竹林,将竹簪放在石台上。他举起长剑,对着自己的胸口,眼中没有丝毫犹豫。阿竹,
他轻声说道,等我,这一次,我一定能让你醒过来。
长剑落下,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竹簪上。竹簪接触到心头血的瞬间,发出一阵强烈的绿光,随即在空中盘旋起来,绿光越来越浓,渐渐形成一道人形
——
那是阿竹的模样,青衫依旧,眉眼依旧,只是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阿竹!
沈砚清扔掉长剑,冲过去想要抱住他,却发现阿竹的身影还很虚幻,像是随时会消散。
阿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沈砚清,眼中满是惊讶和温柔:你……
你怎么会……
我找到让你恢复的方法了,
沈砚清握住他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热泪盈眶,我答应过你,要带你看遍人间烟火,我不会食言。
阿竹看着他胸口的伤口,眼中满是心疼:你不该为了我,伤害自己……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沈砚清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很多地方要去,很多约定要完成。
阿竹轻轻点头,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虽然他的本体还未完全恢复,还需要时间休养,可他知道,这一次,他们不会再分开了。
此后百年,沈砚清带着阿竹,走遍了天下。他们去了江南,看了烟雨朦胧的西湖;去了塞北,看了一望无际的草原;去了东海,看了潮起潮落的大海;去了西域,看了漫天黄沙的沙漠。每到一处,沈砚清都会牵着阿竹的手,向当地人讲述他们的故事
——
讲述一个青云宗弟子和一个竹精,如何跨越人妖殊途,如何对抗不公,如何坚守爱情。
他们的故事,渐渐传遍了修真界,成为了一段传奇。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受人妖和平相处,越来越多的修仙者开始放下偏见,保护那些无害的精怪。青云宗也成为了人妖和平相处的典范,吸引了许多精怪前来修行。
百年后的一个月圆之夜,沈砚清和阿竹回到了淮水镇的竹林。此时的竹林早已重新焕发生机,竹亭也被修缮一新,月光洒在竹林中,与百年前一样温柔。沈砚清坐在竹亭中,煮着竹心茶,阿竹坐在他身边,吹着竹笛,竹笛声清越而温柔,回荡在竹林中。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沈砚清看着阿竹,眼中满是温柔。
阿竹笑着点头:当然记得,那天雨很大,你狼狈地站在亭外,像一只落汤鸡。
沈砚清也笑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会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阿竹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心中满是安宁:我也是。遇到你,是我三百年修行中,最幸运的事。
月光透过竹叶洒在他们身上,竹香弥漫在空气中,竹笛声在竹林中回荡。他们的爱情,跨越了人妖殊途,对抗了世俗的不公,经历了生死的考验,最终在岁月中沉淀,成为了永恒。
沈砚清轻轻握住阿竹的手,十指相扣: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海枯石烂。
阿竹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爱意:嗯,永远在一起。
竹笛声继续回荡在竹林中,与月光、与竹叶、与茶水的热气融为一体,像是在诉说着一段跨越百年的深情,一段永不放弃的执着,一段关于爱与坚守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