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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阻止。这是她应得的。
等她打累了,我才对张跛子说:“张叔,麻烦你,把炉火
生起来。”
张跛子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
很快,青铜灯下,炉火重燃。
熟悉的、带着甜腥味的焦糊气,再一次弥漫了整个祠堂。
爷爷的惨叫,比灵儿那晚还要凄厉,还要绝望。
我逼着那些侥幸没死的村民看,逼着他们亲眼看着他们心中神明一般的族长,是如何在哀嚎中被活活炼成一滩尸油。
我要让他们永远记住这一幕。记住,神,是可以被杀死的。
当爷爷的惨叫声终于消失时,“七窍玲珑灯”
的灯盏里,又一次积满了油脂。
我划燃火折子,将其点燃。
一簇幽绿色的火苗,“腾”
地一下,窜了起来。
那火光,映着祠堂里每一个幸存者惨白而扭曲的脸。
也映着我平静到冷酷的脸。
我走到他们面前,缓缓开口:
“从今天起,锁龙村,没有族长,也没有灯神。更没有,所谓的‘续命’。”
“谁要是不服,可以站出来。”
我晃了晃手中的解剖刀,刀锋上还沾着陈万雄的血。
无人敢动。无人敢言。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锁龙村的天变了。
之后的几天,我成了锁龙村实际的掌控者。
但我对权力没有丝毫兴趣。
我让张跛子组织还活着的村民,将那些尸体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对外,就宣称是祠堂意外走水,族长和长老们不幸葬身火海。
没人敢质疑。那晚的炼狱景象,成了他们心中永远的梦魇。
但之后的中元节,再也不会有人因此而受伤。
一切都结束了。
哑女的心结解开了,她的眼睛里有了光。
张跛子的腿依旧是瘸的,但他走路的背影却挺得笔直。
半个月后,村子在张跛子的带领下开始重建,我则做出了决定。
我要离开。
哑女选择和我一起走。她说,她想去看看哥哥口中那个
“外面”
的世界。
走的那天是个清晨。我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来到了祠堂的废墟前。
那盏
“七窍玲珑灯”
静静地躺在焦黑的灰烬里。
我把它挖了出来,抱着它,走上了后山。
我找到了村里最高的那棵老槐树,在树下挖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坑。我把青铜灯,连同里面那幽绿色的、属于陈万雄的灯油,一起埋了进去。
“灵儿,安息吧。”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油灯了。”
做完这一切,我转身下山。山脚下,哑女正静静地等着我。
我们没有回头,沿着那条唯一通往外界的土路,一步一步,走出了锁龙村。
走了很久,她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她转过头,对我比划了一个手势。
那是我教她的,最简单的手语。
她的意思是:“我们,去哪儿?”
我看着远方,那片我从未见过的、广阔的天地,沉默了片刻。
然后,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笑了笑,对她说:
“去一个
需要‘修修补补’的地方。”
有人的地方,就有罪恶。
有罪恶的地方,就需要我这样的
“木匠”。
锁龙村的故事,结束了。
但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