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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杀我?”
债鬼温顺地给无头鬼按摩,一会儿轻轻捶肩膀,一会儿轻轻捏腰,无头鬼腹部发出愉悦的声音。
“你们这对狗东西,不过是相互利用,装什么情真意切。”
山崖陡坡,茂盛的草木之中,骷髅头一嘴死死咬住一根枯藤,书生五指扣住骷髅头眼耳鼻的各个窟窿。
骷髅头心里万马奔腾,被债鬼踢飞后,好不容易咬住一根藤条自救,又差点被从天而降的书生拖得滚落山崖。难道就因为他多嘴说了山水有相逢?
那么等他的嘴有了闲工夫,他一定要说:他要把哑巴给睡了。
山上的老道一直骂人。无头鸟栖息在各个枝头,他们嗜睡地流着口水。
书生和骷髅头好不容易找到一根更粗的藤条借力,然后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挂在陡坡上。
“老神棍废话这么多久不怕被人撕烂嘴吗?”
书生点头,表示作为旁人都想撕他的嘴了。但略略思忖后,他伸手在骷髅头的头盖骨上写字,“或许他在提醒我们救他。”
“哈哈啊哈,头顶好痒。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个险地吧。”
书生掏出匕首对着他。
“好吧,我来作法。真是浪费了这专给闺房之乐助兴的布云之术。”骷髅头凝神聚气,一点灵异的火光在他空荡荡的头颅里亮起。
突然有诡异的雾罩山峦,一里之内,对面相逢不相识。
“如果我没猜错,他生前砍下了你的头。”老道盯着无头怪。
无头怪无头可点,也不想理他。
“生前仇敌,死后为友。你们两个人定有不可告人之秘。难道你们是一对怨偶,他活着的时候杀了你,但你死之后还心甘情愿陪着死了的他。啊,相爱相杀,好刺激。”老道口舌不停。
“你神经病吗,话这么多,不说会憋死吗?”债鬼露出恶相。
“对。我不说话会憋死。”
“刽子手一行有规矩,夜不杀人,等天亮我就砍你的头。”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砍人头,砍萝卜不好吗,砍藕也行啊,哪个不比人头脆,手感好。”
“我一点也不喜欢砍人头!”债鬼激动得握着拳头挥舞,“我活着的时候砍人头是为了谋生,死后砍人头,是为了还给那些曾经被我砍掉头的人。”
“你傻吗?砍新人的头赔给旧鬼,又拿谁的头来赔给新死人呢?”道士一语道破。
债鬼眨眼沉思,然后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账,什么时候他才能还完这些人头。
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
他本是一个刽子手,刽子手有行规,杀人不过九十九,到了九十九就得改行。可是监斩官唆使他收钱办事,二人分账。他想转行的时候已经无法全身而退,砍过了一百个头。
坏了规矩,祖师爷不保佑,冤死的人前来索命,甚至在他身而为鬼后,仍不肯罢休。
因为鬼魅只在夜晚出没,为了躲避他们,他甚至练就白日行走,黑夜藏身的本领,但是他们又放弃鬼身,变幻为无头鸟于白日追击他。
他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他遇见阴君。阴君说,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比较难,就是入地府受九百年酷刑,然后投胎为畜生以赎罪。
另一条比较简单,可以不用入地府受刑。由阴君为他们居中调停,他们为阴君把守鬼道,等到双方冰释前嫌,就各自投胎。
债鬼选择了第二条路。